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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呃……没什么没什么。”訾槿的手一哆嗦,正好对上独孤郗徽期待的目光。她恨恨地剜了楼烁一眼,暗自咬了咬嘴唇,端起茶碗一饮而尽,这次没用袖子擦嘴,擦了也白擦。一碗酒下去,訾槿顿时感到气血翻腾,原本隐隐作痛的胸口顿时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她努力稳住自己的脚跟,将碗放在桌上,朝独孤郗徽露出最自然的笑容。

  独孤郗徽收回了目光,再次拿起色子,随意地扔着。

  訾槿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叫苦,却不知该如何阻止。

  独孤郗徽掷完色子,却不见訾槿来察看点数,顿时询问地望向她。只见訾槿的脸色异常苍白,求助地看向楼烁,他顿感无趣,“不玩了。”

  訾槿听到此话暗自松了口气,想揉揉胸口,又不敢,唯有盼着独孤郗徽赶快走人。

  “陪我到园中走走。”独孤郗徽说完头也不回地起身朝门外走去。

  訾槿愣在原处,询问地看向落在后面的楼烁:和我说话呢?

  楼烁眼中闪过浓重的笑意,轻轻地点了点头,“快走吧,今日主子心情不好,莫要惹恼了他。”

  訾槿惊奇地看着楼烁,除了那次在金玉满楼的恳求,他从未对自己说过如此长的一句话,这算不算是他感激自己?虽然在胡思乱想,但訾槿万万不敢忤逆了独孤郗徽。她跟上楼烁的脚步,趁人不察之时,使劲儿揉着疼得翻江倒海的胸口,不敢走得太快。

  湖光月色下,独孤郗徽一身白衣,静静地坐在湖边的草丛中,一头青丝随意地散在脑后,随风飞扬,仿如错落人间的仙人。他妖冶飘忽的背影,竟让訾槿想起了月国皇宫里那个神秘的白发少年。

  訾槿在离独孤郗徽三步远的地方坐了下来。月色皎洁,暗香浮动,远处的荷叶摇曳着。她坐下来后感到呼吸不顺,索性躺了下来。

  “美吗?”独孤郗徽迷茫地望着湖中的荷叶,叹息地问道。

  “美。”

  “那个宫殿的荷叶要比这里美上十倍百倍,你听说过吗?”

  “没……”

  “可惜那里的荷花已多年不曾盛开了。那宫殿……不是我的。”独孤郗徽突然回头看向訾槿,说得风轻云淡,却流露出深深的失落与不甘。

  訾槿愣在一旁,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我知道不是你的。可打死她也不敢说出来。好在独孤郗徽并非真的想得到答复,又转过脸去。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愣愣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痕,眸底闪过沉痛与不甘,“如今这脸都毁了,她又怎会为我建宫殿,呵呵……以前比不了,以后更是比不了……”

  訾槿无奈地转过脸看向月下的人。真是个死心眼儿,天涯何处无芳草,你如此寻死觅活,她看不见更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不是过,你如今锦衣玉食呼风唤雨,又何必如此?

  明亮的月光下,独孤郗徽完美的侧脸上那道小拇指大的疤痕显得异常狰狞,看得訾槿一阵内疚,暗自责怪西乐下手过狠了。

  独孤郗徽缓缓地抱住自己的双膝,将头埋在膝间。盈盈的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透出一层淡淡的清辉,映出一个好看的阴影,似一朵在最美丽的时候凋零的花儿。

  訾槿心中微微一动,这种姿势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才会做的,独孤郗徽如此风华绝代,怎会如此自卑绝望?

  “她曾为了让我多吃几口菜,许下很多诺言。我身有痼疾,她怕那个人刺激我饮酒,说出很多谎话哄骗我。我冷的时候,她会抱着我;我哭的时候,她会逗我笑;我被人欺负的时候,她会无可奈何地暗暗心疼。她一直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可为什么要为别人建一座宫殿,让我远远地看着?”

  独孤郗徽的声音低得仿如叹息,可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清晰地落进了訾槿的心里。她突然不敢看着独孤郗徽萧瑟的身影了。不知是不是那碗酒的后劲儿,此时訾槿浑身发热,胸口又闷又疼,呼吸渐渐地乱了节拍,她努力地压下喉间一阵阵翻涌的腥甜。

  沉溺在思绪中的独孤郗徽并未注意到訾槿的异常,缓缓地挪到她的身边,目光散乱,“她为何要骗我?”语气彷徨无助,令人心碎。

  独孤郗徽羽扇般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如落入花间的蝶儿,琥珀色的眸子黯淡无光,毫无焦距,一脸的小心与彷徨。訾槿缓缓地起身,一点点地伸出手去,怜惜地抚摸着他颤抖的侧脸。她感觉自己醉了,气血翻涌,心微微酸疼,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也忘记了自己是谁。

  独孤郗徽的眸光温润如玉,怔怔地看向訾槿。訾槿的心口疼得厉害,气血奔腾,一阵阵腥甜压制不住地翻滚着。她猛地收回手去,捂住了嘴,鲜血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独孤郗徽的瞳孔一点点地放大,晶莹的脸庞瞬时变了颜色。訾槿想笑一笑,告诉他自己没事,但眼前的人越来越不清晰,直至模糊成一片。她无力地朝后倒去,听到了喊声,却听不清楚在喊什么……

  独孤郗徽抱住訾槿,疯了一般地朝园门奔去,“大夫!大夫!”声音嘶哑得彻底变了调。

  訾槿双眸微睁,瞳人涣散,口中不停地咳出鲜血,染红了水蓝色的衣袍。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只是记得独孤郗徽放大的瞳孔中充满了怒气。

  楼烁低着头跪在独孤郗徽的脚下,满脸的愧疚。

  独孤郗徽绷着脸,看着把脉的大夫去了一拨又一拨,却无一人能说出个所以然,眼神已冷到了极点。直到最后一个大夫摇了摇头,他的脸上瞬时覆上了一层寒冰,一掌击碎了身旁的桌子,“废物,全是废物!”

  楼烁抬了抬头,嘴唇嚅动,欲言又止。

  “说!”独孤郗徽赫然看向楼烁,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主子如此兴师动众,怕是此消息早已外传。若訾小姐真如主子想象中那般重要,只怕那人要比主子着急得多。属下认为不出两日一定有人登门为訾小姐诊治,就怕……她在那人心中,远不如主子想得那般……”

  “不会,我们虽是水火不容,但也算自小一起长大,对此事我绝不会看错。”独孤郗徽沉吟片刻后说道。

  楼烁抬起眼眸说道:“既然如此,主子便更不要担心了,若鱼落姑娘得知此事,定会加快步伐与主子相会。”

  独孤郗徽眉宇紧锁,慢慢地坐了下来,良久,眉头渐渐舒展开来,一丝喜悦悄然爬上眼梢。

  “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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