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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八


  妇人如水般的双眸溢满了悲伤,盈盈地看着对面垂首而立的十###岁的少年,“箬溪,独孤家与风槿日后便要托付于你了,你莫要为姐失望。”

  独孤箬溪一身紫纱袍,缓缓地抬起头,灿若晨星的眼眸万分怜惜地望向妇人,“姐姐莫要太过伤心,先皇已去,我独孤家与新皇还离不开姐姐。”

  訾槿好奇地打量着独孤箬溪,看来看去越是感觉他与烬阳公子有七分相像。

  独孤皇后怜爱地抚摸着女童的头,“是啊,槿儿还是那样小,那样小……箬溪,姐姐有一事相求于你。”

  独孤箬溪慌乱地看向独孤皇后,眼中闪过浓浓的不安,“姐姐有事交代给箬溪便是,为何表情如此决绝?”

  “弟弟为何……还如当年一般痴傻?姐姐是怕……很怕……以后他们若是欺负风槿年幼,该怎么办?弟弟愿意帮姐姐吗?”独孤皇后微微一笑,目光顿时温和下来。

  独孤箬溪的眼中一片暖意,抬眸看着独孤皇后,良久,他柔柔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姐姐说什么便是什么。箬溪自小到大不曾忤逆过姐姐,以后更不会忤逆姐姐。就连姐姐让我娶那司寇宰相的妹妹,箬溪纵是百般不愿,可为了独孤家与姐姐,箬溪还是做了。还有何事比这更让箬溪为难?”声音如溪水般温柔坦荡。

  独孤皇后端庄的面容上流露出不忍之色,悄悄地低下头,看着早已酣睡的女童,又闭上了双眸。良久,她再次睁开眼眸,已恢复了往昔的从容。她缓缓地拿起桌上的锦盒,“独孤箬溪接旨。”声音中已不带一丝感情。

  独孤箬溪微微一惊,看了独孤皇后一眼,慢慢地跪在她面前,双手接过锦盒。

  独孤皇后敛下眼眸,不敢看向跪在自己脚下的纯净温良的弟弟——那个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弟弟,那个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弟弟,那个被自己利用到底的弟弟。

  独孤箬溪缓缓地将锦盒打开,越看脸色越灰败,最终念出声来,“……独孤箬溪与其妻独孤司寇氏诞下第一子,便为日后独孤家新族长,册封为延载女帝第一侧君……送进宫内教养……姐姐……姐姐……你这是为何?为何?你曾说过不会逼迫箬溪同她圆房,无论你对箬溪如何,箬溪并无怨言……为何要将箬溪利用得如此彻底?甚至连未来的孩儿都要计算在内。又是为了那个昏君吗?姐姐……姐姐……你为何要如此对待箬溪?你明明知道箬溪……你明明知道箬溪……为何一定要将箬溪的心敲碎了才肯罢休?”

  独孤皇后紧紧地闭上眼睛,淡淡地说道:“哀家累了……你退下吧。”

  “呵呵呵……你从未用真心对待过箬溪,你从不拿真心对待箬溪……箬溪若不是爹爹唯一的嫡子,姐姐一定不会多看箬溪一眼,是吗?箬溪儿时怕黑,姐姐总是在黑暗中紧紧地拉住箬溪的手,给箬溪唱着娘亲才会唱的歌……箬溪儿时生病,姐姐总是偷偷地拿最好吃的点心给箬溪……箬溪儿时顽皮,被武师责罚,姐姐总是陪着箬溪,偷偷地给箬溪捏酸痛的腿……那时的姐姐是不是在想……箬溪是爹爹的嫡子,唯一的嫡子,将来姐姐能用得上的嫡子?”

  “箬溪,姐姐是不得已的……”独孤皇后低着头,任泪水打湿了双眼。

  “姐姐?箬溪没有姐姐了,箬溪的姐姐已经死了……死了!现在坐在箬溪面前的是纳蓝家的皇后,是纳蓝家的皇后!我恨你,恨你!快将那个疼爱箬溪的姐姐还于箬溪……还于箬溪……”独孤箬溪温润的脸上一片狂乱,目光毫无焦距。

  独孤皇后猛地站起来,背对着独孤箬溪,冷冷地说道:“哀家累了,爱卿退下吧。”

  “哀家……爱卿?哈哈哈……好!好!好个哀家、爱卿!我独孤箬溪……此生……与你恩断义绝!”独孤箬溪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朝院门跑去。

  独孤皇后突然转身,满脸的泪痕。她愣愣地望着独孤箬溪不曾回头的背影,张了张口,终是合上。她低头轻轻地将酣睡的女童抱起,轻轻地说道:“槿儿……槿儿……如今母后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你莫怪母后狠心,母后怕你父皇走得太快,母后追不上。”

  女童似乎感觉到了不安,将头埋进独孤皇后的臂弯中,汲取着温暖。

  耀辰517年春,弘夙帝结发之妻,延载女帝之生母——独孤皇后,自裁于交泰殿(弘夙帝与独孤皇后大婚时所用的宫殿)。

  耀辰517年春,独孤氏族长独孤箬溪因遭受痛失爱姐的打击,口吐鲜血,几度病危,卧病一年之久。

  耀辰521年春,延载五年,独孤氏新任族长独孤箬溪喜得贵子,取名独孤郗徽,将其送入宫中与延载女帝为伴。

  钻心的疼痛让訾槿不得不睁开眼睛,她懵懵懂懂地看着四周,入眼便是楼烁那张内疚的脸。她闭上双眼,努力地回想着梦中的情形,但无论如何也只能记住片段而已。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大难临头,有时间瞎想不如想想怎么逃命。

  “睡了两日了,醒了还装死?”独孤郗徽冰冷的声音响起。

  訾槿恍惚地起身,被窗外刺眼的光线灼痛了眼。那模糊的人影着一身白衣坐在光线中,訾槿晃晃脑袋,感觉胸口说不出来的憋闷。

  “姑娘既然醒来,起来回主子话吧。”楼烁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

  姑娘?!訾槿猛地蹿了起来,摸着身上的衣袍,放心地呼了一口气,而后感到胸口的疼痛加剧,皱着眉头揉着胸口。

  独孤郗徽握着手中的茶盏,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你……是訾吟风的女儿。”标准的肯定句。

  訾槿捂着胸口愣愣地看向独孤郗徽,心中微微吃惊,不知该如何回答。此人与西乐的脾性有点儿相似,喜怒无常且相当自负。

  “你对待你的贴身大宫女……如何?”独孤郗徽抿了一口茶,继续问道。

  “鱼落?”訾槿未及反应,木然地转过头看向独孤郗徽。

  “鱼落……沉鱼落雁吗?她美吗?”独孤郗徽似是被人蛊惑了一般,声音迷离而多情。

  訾槿侧目沉思,不知神游何处,渐渐地,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恍惚的笑容。

  “奴婢鱼落见过主子。”娇滴滴的声音轻柔得仿佛羽毛滑过肌肤。少女微微地抬起头,鹅蛋小脸,一双晶莹的大眼睛点缀其中,好像宝石般剔透,樱桃般的小嘴不点而艳,清纯中带有妩媚,“梨贵妃将鱼落赐给了主子。”

  “美……很美。”

  独孤郗徽怔怔地望着窗外,眼中一片迷离,似是回忆,似是茫然,渐渐地,笑容爬上他的脸庞。阳光在他脸上晕染出一层薄薄的金色的雾,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被彻底掩盖。良久,他伸手一点点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手指停留在未愈的伤口上,眸子瞬间黯淡下来,仿佛一具失去生机的木偶,僵硬地转过头来看向訾槿,“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訾槿反射性地摇了摇头,想起独孤郗徽的喜怒无常,暗恼自己的莽撞,随即敛下眼眸。

  “既然不难看,你为何不敢看我?连你都不愿看我,她是不是……”独孤郗徽垂下双眸,一副潸然欲泣的模样,不禁让人心生怜惜。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并非如此……我只是……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独孤郗徽的模样让訾槿越发内疚。只是独孤郗徽思想的跳跃性太大,她怎么也连接不到一起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她求助地看向楼烁,只见他目不斜视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独孤郗徽仿若没听见一般,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主子,姑娘两日未曾进食,是否先让姑娘……”楼烁抬眸看向独孤郗徽,不确定地问道。

  独孤郗徽慢慢地抬起头来,“嗯……去园子里用吧。”话毕,率先走出了房门。

  楼烁看了訾槿一眼,随即跟上了独孤郗徽的脚步。

  訾槿松了一口气,紧张过后胸口疼痛得厉害。她揉了又揉,却丝毫没有缓解,最后自暴自弃地坐在床边,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烬阳公子:不明飞行物。
  善意指数:百分之二十五。
  恶意指数:百分之五十。
  变态指数:百分之二十五。
  事实:异常自恋,因为不明原因或不明之人,对自己的脸有超乎常人的执念。
  总结:心有疾病的绝代美人。
  评估:留住小命,等待救援。
  括号:应该不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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