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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那人见了尉迟决,也不顾上下有别,拉过他往旁边走两步,一脸的急色,压低了声音道:“将军,小姐她跑了!”

  “跑了?”尉迟决冷眼一眯,径直往天音楼外面走去,“我临走前还特意上了锁的,她如何能跑得出去?”

  那人在他身后紧跟着,“是碧环那丫头。下午老爷让她去给看着小姐的那两人送饭,这丫头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轻迷药,给那两人下到了饭里,趁人迷迷糊糊的时候摸了钥匙开门,和小姐收拾了点儿简单衣物便跑了。待我们发现过来时,已经不知道去哪里追了。”

  尉迟决额角青筋暴起,“府上守门的家丁呢?难道都是废物?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姐跑走不成?”

  那人见尉迟决已翻身上马,忙不迭地也上马跟着,嗫嚅道:“老爷将小姐禁足的事情,府上统共也没有几人知道。所以守门的那几人看见是小姐带了碧环出门,只当她们是要出游,非但没有拦着,还让人给备了马车……”

  尉迟决手紧紧攥着缰绳,指节都在泛白,“既是府上的马车,那应该很快就能寻回来,你们都是怎么办事的?”

  那人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我们得知此事时,小姐已经出府许久。那马车究竟往哪里跑了,究竟有没有出帝京,一时半会儿还搞不清楚。相公已经派人四处去找了,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大少爷已经赶回府了,就等着将军您了。”

  尉迟决低斥一声:“真是一群废物!”立马扬鞭朝相府飞奔而去。

  到了府上,尉迟决直直冲入尉迟翎的书斋,甫一推门便见尉迟冲立在屋子中间,侧后方还站着一个满头大汗的家丁。

  他挑眉,“怎么回事?”

  尉迟冲回头,两只眼睛里透着红血丝,叹道:“这人回来,说是找着了马车。”

  尉迟决见屋内气氛异常,问道:“那菀儿人呢?可与马车同在一起?”

  尉迟翎气得已是说不出话来。尉迟冲看了一眼父亲,对着那家丁道:“把你知道的再给将军详尽地讲一遍。”

  家丁看了看微怒的尉迟决,背上又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颤声道:“我与其他二人朝帝京西面去寻小姐,一直到了外城门口也没找到。本来是准备打道回府了,忽见一眼熟的马车从城外驶进来。我们跟了那马车一小段路,认清了确实是府上的车,才去拦了下来。当时虽然奇怪为什么那马车是从外面进城的,却也没有多想,只是高兴总算是把小姐找到了。谁知待我们拦下之后,才发现那马车里根本没人,而赶车的是一个外县车夫。我们问他这车子究竟是怎么回事,那车夫倒也老实,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

  他喘一口气,接着道:“那人本是在帝京附近的州县做些租车生意的老实人,今日行至北门外官道上,突然被两名女子拦下,说是要拿她们的马车换他的车。这人本来一开始不肯,谁知那女子竟拿出几张交钞,说他只需把这车驶进帝京城,那钱就归他了。这车夫本就是小本买卖,他那破马车加上来回的生意钱也不值那女子手中的几张交钞多。又是外地人,虽见那女子的马车华贵,却也没想到是朝廷大臣府上的车驾,只当是帝京城内哪个有钱人家的,就答应了此事,后来也就被我们撞上了。”

  尉迟决的太阳穴都快裂开来了,那家丁口中的“女子”,定是他那个宝贝妹妹尉迟紫菀了。

  驾车出京,不需多言,不需多想,他也能知道尉迟紫菀打的是什么主意。

  尉迟冲见那家丁说完了,便挥挥手,“好了,你下去吧。这事儿不要同旁人多嘴,和你那两个同伴也说一声。你们每人去账房各领一百贯,回去休息罢。”

  那家丁听见有这么多钱可以拿,忙道谢退下。

  尉迟冲转身看向尉迟决,“我今日一整日都在礼部,府上情况一点儿不知。定之,依你看,这事儿究竟该如何?菀儿这丫头也太不让人省心了!”

  尉迟决粗粗喘一口气,心里明白眼下并不是责骂尉迟紫菀的时候。他不理会尉迟冲的问话,反而对尉迟翎道:“爹,之前您还一直想要替菀儿去秦府说亲,怎么今日对此事的态度就突然变了?”

  尉迟翎浓眉耸耸,对尉迟决道:“你带兵打仗是有一套,但对朝中这些钩心斗角的事情却缺根筋!你当我不是为了菀儿好?”

  尉迟决开口欲言,却见尉迟冲对着他做了个“听爹说”的口型,遂闭了嘴,听尉迟翎接着说下去。

  “秦须在朝中无根无须,平日里任是对谁都是一副清高样,好些大臣对他心有不满,但因碍于皇上对他的恩宠,不敢言表于外。当初秦须未经殿试便被赐同进士及第,倚着皇上的宠信一路走来,竟是丝毫没有波折便得了如今这从五品的官职,殊不知朝中有多少人在背地里暗暗嫉妒!

  ”若是皇上身子无碍,秦须将来的仕途自是大好。但如今你也看见了,皇上已经病到了需要太后出来主持大局的地步了!太后是什么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经历过,什么人没有见识过?她虽身处深宫不问政事,但朝中这些年来大大小小的动静哪一个能瞒得过她的眼睛?眼下国未立储,皇上病重,晋王一派蠢蠢欲动,但太后心里面是偏向谁的,不需要我来提醒你吧?

  “秦须确是棵治国的好苗子,可惜他太不会做人,外加运气不好,偏生碰上这乱糟糟的时候。他往日在朝中行事不偏不倚,看似不属任何一派,却很难不叫太后心中生疑。谁能知道秦须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若是将来皇上一旦不行了,凭他秦须在皇上那里的影响力,便是瞬间翻天为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一个人物,太后哪里敢放他在朝中?

  ”想我当初为什么执意要替菀儿说这门亲事?一来,是因为我看中秦须此人身负经国治世之才,若是多加锤炼,将来一定不凡;二来,则是因为刚才所说的,想将他快些拉至我们这边,以免将来生变。谁知这段时间朝事颇为冗杂,一拖便拖到了今日这种局面!皇上大病,又逢梓州兵变,太后这借口寻得真是妙,就这番将秦须派到梓州去任知州了!

  “朝中那些老臣们,均是会揣摩上意的人。秦须此去梓州,看上去是皇上、太后信任他,派他去收拾梓州的烂摊子,还升为知州。想想帝京这边,有多少人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若他行事无错则一切都好,可若是他在梓州犯哪怕丁点儿小错,朝中这些人弹劾他的折子便能铺满整个崇政殿的地面了。太后会保他么?自然不会。到时候等着秦须的,便是一贬再贬的结局。”

  这番话说到这里,尉迟决听得已是浑身冷透。

  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给秦须的这简简单单的一道任命,背后竟有如此多的学问。

  想到父亲平日里说自己只知兵事、不懂朝政,他总是不以为然,可此时他听了尉迟翎这层层剥茧抽丝般的分析后,才真正领会到了这帮文臣们之间的钩心斗角是如何厉害。

  尉迟翎看着面色已经僵白的尉迟决,嘴边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满意笑容,又接着道:“你说,过了今日这事,我还能让菀儿和秦须有什么瓜葛么?好在先前没有去秦府说亲,否则如今都不知该如何收场了!眼下只要快些将菀儿寻回来便好。至于秦须,且观望观望他到了梓州的作为再说罢。”

  尉迟决看一眼父亲,又望向旁边的尉迟冲,低头苦笑了声,“只怕菀儿对秦须是动了真情了。”

  尉迟翎与尉迟冲闻言,脸色骤变。

  翌日,帝京城西门外的官道上,缓缓行出了一辆马车外加几人几骑,沿西行去。

  一个时辰后,马车旁侍从模样的男人骑近马车,靠着车窗道:“大人,后面那辆马车好像是在跟着我们。”

  车内男子声音清冷,“不用理会。”

  两个时辰后,侍从又贴上车前,“大人,后面那辆马车确实是在跟着我们。”

  车内男子思索片刻,“不用理会。”

  三个时辰后,侍从再次过来禀道:“大人,后面那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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