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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四


  “可是我有。”他笑着说。

  “什么?”她的态度依然冷淡,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几十年来,第一次说出了心中最想说的一句话,却不是爱你,而是对不起。

  一个女人的脆弱,往往只因一句话,一点小事而被勾起,韦太后何其精明,而此刻,她也是个女人,万分脆弱需要男人呵护的女人。

  相隔了这么久,第一次听到他说抱歉,她还是哭了 !泪水从眼角滚落,脸上却仍带着笑,凄凉又寂寞。

  “对不起有什么用,一句对不起并不能扳回现在不可收拾的局面。”她带着哭腔说,要强了一辈子,终于做了一次柔弱的小女人,然而也晚了。

  “可以的,只要你现在收手,郁情尘答应了可以让我带着你们母子出宫过安稳日子的。”听到她有所动容,他眸光一亮,伸手抓住粗壮结实的栏杆,然后,当手指触碰到她衣裙的前一秒,他还是迟疑了,放弃了,双手无力的垂下。

  “阿尘,可以补救的。”

  阿尘,是她小名,自从她进了宫,做了皇妃,皇后,皇太后,就再没有人知道她叫阿尘,只有他敢这么叫她。

  “不……”她绝望的摇头,“没有机会了,我杀了她的女儿,她的男人,她的家人,她的一切一切,她是不可能会放过我们母子的。”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会不可能。”

  她苦笑又冷笑,“这种事情怎么试,用生死来做赌注吗?子詹,我没疯,不会做这种蠢事的。”好不容易艰难下定的决心,现在,随着他说的每一句温情话语而渐渐升温,再一次让她心生不忍。

  可是,她这次明明是要来送他上路的。

  惩罚背叛的人,对她来说是多么平常的一件事,只是这次,却像是中了魔一样,无比痛苦。

  鸠毒,白凌……这些方法都试过,她不断不断的想像着他死前挣扎的样子,不断不断的被那种痛苦折磨着,明明拼了命的逼自己不要去想,可还是无法控制,它就像是一种已经在她身体里根深蒂固的毒药,拨不去,也抽不走,只能日日夜夜的被折磨。

  “阿尘,那不是蠢事,是唯一可以救你们的办法。”他做着最后的努力,当看到她脸上神情越来越坚绝的时候,他也渐渐绝望了,彻底绝望。

  “救我们?哈,现在她自身难保,你大慨还不知道罢,她疯了,因为孩子死了受不了打激所以疯了,现在留下一个诚王,谅他也起不了什么大风浪,再说,只要有郁情尘在手里,他就永远不可能赢。”这就是她恨她,却不能杀了她的原因,不光为了宝玺,还因为,她才是唯一可以控制诚王爷的人。

  她脸上冰冷笑意,深深剌痛了他的心。

  多说无益,她已经完全被权势,仇恨蒙蔽了双眼,认不清事情的真相。

  他轻微的叹息出声,她冷笑,“为什么叹气?”

  “因为太过无耐。”

  一句无耐,让两个人都笑了,冷笑,苦笑,大笑……

  昏暗潮湿的地字内,一轮残月高悬天际,透过狭小的窗户,隐隐洒进月色,薄凉的,促狭的……令人觉得窒闷。

  无形中,暗藏于空气里的杀气徒然上升,以迅猛的姿态蔓延开来,紧紧逼向面前那人。

  过了今晚,一切尘埃落定。

  过了今晚,前尘恩怨一笔勾销。

  ……

  两个月后,秋意盎然,太医经过汇诊,也终于对太后娘娘的病情下了最后结论。

  一句臣该死,彻底的激怒了太后娘娘,没有丝毫预兆的,她如一只暴跳如雷的狮子,让殿里所有人恐惧万分。

  “废物,全都是废物。”她愤怒的道,气得浑身颤抖。

  伏跪在地上的三位太医以额触地,惶恐得不敢抬头,瑟瑟发抖。

  宽大袖摆拂过桌而,上面精美的茶盏玉炉应声而落,瞬间摔成千片万片,再没有和复合的机会。

  “你们从前不是说只要哀家去清静之地休养一阵就会好吗?怎么现在却说无能为力,你们这些废物,到现在连中什么毒都没查到。”

  “娘娘的病来得奇怪,据臣所知,不是毒。”一个胆大的道,说话的同时仍不敢抬头,仿佛上面站着的是吃人的野兽,看一眼就会被她一口吞了。

  太后冷笑,也不用宫人掺扶,自己跌跌撞撞的寻摸着下来,像疯子一样把几位太医全都踹倒在地,疯狂的笑出声,“奇怪?查不到疯因就说奇怪,废物,全都是废物,来人……全都拉出去砍了。”

  几个精壮的禁军迅速进来,将地上三人架起往外拖去,没有一点迟疑。

  哀求声与哭喊声弥漫在气氛紧张的殿里,显得更加血腥与恐怖。

  没人敢上前求情,只能眼睁睁看着三位精良太医就这么死去。

  回廊转角处,两个人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十分沉默,良久,为首的那人才说:“我们走罢。”

  “袁大人,我们不进去见太后娘娘了吗?”

  “不去了。”他冷声道,低沉的噪音显得很忧伤。

  “那……也不去广濪宫了吗?皇后娘娘的病……”

  袁太医快步往前走着,像是没听到一样,耳边呼呼的风声似乎还夹带着往日同僚们嘶心裂肺的呼声,可是周围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

  原来,人做了亏心事真得会有报应的。

  “今天不去了,你去广濪宫告诉陈公公,我前些日子给娘娘开的药方,现在是时候了,可以吃了。”他吩咐道,脚下一刻不停的往前走,像是迫不急待的要逃离。

  面目清秀的内侍站在原地,看着他仓惶逃离的背影,十分疑惑,莫明奇妙的耸耸肩,调头往广濪宫去。

  时隔这么久,皇后娘娘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她就终日坐在松树不,看着眼前缤纷落叶出神,坏的时候,也常常被恶梦惊醒,唯一不变的是,她的内心还是极度排斥着皇上,看到他就会大叫像是受到了生命的威胁。

  为了不让她情绪激动,每次来,他都只是站在门口,远远的看一眼,然后离去,仿佛只要看到她的人,他就会觉得安心。

  后宫嫔妃之中,也鲜少有人再能激起他的兴趣。

  少言寡语的皇上,好像变了个人,时常流露出的哀伤让人心疼不己,心疼……这心疼之人大有人在,却不是他想要的女人。

  易子昭颓累得倚在织金锦靠上,对底下宫人的话闻若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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