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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太后娘娘看着我,欲言又止,其实,她又何曾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被我一句话架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只得承认,笑着道:“都说皇后娘娘知书达理,如今看来,果然不假。”

  她一翻称赞让我不好意思的低了头,“臣妾没有母后说得那么好,就是打理后宫也都是母后辅佐得好。”

  正事说完,又坐着说了一会闲话,我便告辞出来,乘轿回宫。

  快到中宫时,我却突然说:“去留芳殿。”

  香墨侍轿而行,诧异的道:“娘娘,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再去罢,听说那边怨魂多,死在那里的嫔妃不计其数……”

  说到最后,她越来越小声,浑身瑟缩了一下,好像真得有阵阴凉的风吹过来。

  我一语不发,坐在昏暗的轿子里,像一尊雕像,就像王良人当初送的那尊玉像,只是此刻,我比那玉还要冷上三分。

  见我不语,就知没有转还余地,香墨叹了一声,吩咐轿夫,“调头,去留芳殿。”

  留芳殿在宫里最偏僻的角落里,俗称冷宫,但实名并不是冷宫,因为送到那里的人往往都不能活着出来,所以又名“留芳殿。”

  拐进那道门,便觉得周围阴风阵阵,帖着轿身划过,发出丝丝叫声,听起来,像女人的哭声,更觉骇人。

  香墨胆战心惊的走着,一手抓着轿子,“娘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吓人,不如我们回去罢!”

  我冷笑,撩起轿帘看着她道:“你又没做亏心事,怕什么?”

  真正应该感到害怕的是我,而不是她,可是走在这气氛诡异阴冷的小路上,我却觉得漠明的平静。

  香墨突然沉默了,目光也黯淡下来,四下看看,更觉恐怖,用手紧紧攥住轿子一侧毡布,我亦没再逼问,重新放下帘子。

  又走了一会,就见轿子停了下来,香墨恭声道:“到了娘娘。”

  我掀帘看了看,果然看到门头上镶着“留芳殿”四个大字,两盏灯笼昏明的照见那扇年久失修的木门,上面红漆剥落,露出黑综色的木头。门前宫灯早已破败不堪,被风吹得七凌八落,仿佛随时都要掉下来。

  “皇后,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本宫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皇后,你不得好死,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

  王良人的声音,从宫内遥遥传出来,嘶哑,凄厉,如破风箱的里传出的吱吱声,又像子夜游魂的厉鬼的哭声,笑声……

  香墨身子一震,惶惶的看向我。

  我却猝然笑了,垂着眸,叫人猜不透这笑里的意思。

  香墨小声的道:“娘娘……”

  “本宫不会死,会天天咒你,咒你不得好死,三年后被皇上吸干了血,瘦成骷髅,一点点饿死,折磨死,皇后,你活不过三载……”

  “活不过三载……”

  那几个字如一道诅咒,不断回荡在我耳边,她究竟在骂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清,只能听到“活不过三载”这五个字。

  足等了有一盏茶的功夫,我才缓缓放下轿帘,冷声道:“走罢。”

  香墨怔愣片刻,有些诧异我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轻笑,倾身靠在厚枕上,脸上笑意越来越浓,活不过三载对吗?这宫中,人人都盼着我活不过三载,而我偏要好好活着,不光活着……

  过了两天,沈珏便到翰林院上任了,大娘也特地备了份大礼送进宫来。

  我躺在榻上,看都没看,闭着眸道:“搁着罢。”

  陈促吩咐几个宫人,将那一大箱子东西抬下去,恭身告退,“娘娘歇着,奴才告退。”

  “等等。”我突然出声叫住他,对其他人挥挥手,“你们退下。”

  两旁宫人鱼贯退出,陈仲只身站在那里,不知道我留他干什么。

  我抬眸看他,笑着道:“上次回家的时候,是你亲自将信交给国丈大人的吗?”

  “是的,娘娘吩咐的事奴才不敢马虎,新自将信交给了国丈大人。”他小心回话。

  我沉吟了片刻,再问,“旁边可有人在?”

  陈仲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像没有外人,只有几个丫环家丁。”

  “蠢。”我沉沉骂了一声,目光变得凌厉,“本宫说的是宫里的人。”

  陈仲惶然明白过来,再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小贵子跟小福子两个人在,还有两个宫女,一个叫青儿,一个叫……回娘娘,那个宫人面生的很,好像是新调来的,奴才一时叫不上她的名字。”

  我心下一沉,果然出了岔子,有些后悔那天服毒太早,没有做到万全的准备。

  “哪个宫女,现在可在宫中?”我问道,撑起身子坐起。

  陈仲也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慌乱无措的看着我,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娘娘,是奴才办事不力,那天回来后,就没有再见到那个宫女,娘娘连日病着,奴才觉得这是件小事,所以也没将此事回禀。”

  “蠢才。”我拍岸而起,脸上神色骇人,“这么大的事为何不向我禀报?”

  陈仲浑身颤抖着,吓得不敢抬头看我,“奴才……奴才一时糊涂。”

  我冷笑,一时糊涂,你可知道你一个差错,就会给我带来多大的麻烦。我得费多少心思将这个宫女找出来,再费多少精力堵严她的口。

  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用,于是我暂且收了怒气,重新坐到榻上,“中宫没有,可去别的地方找了吗?”

  陈仲黯然的摇了摇头,极度失落,我正要失望时,他却突然抬起头,欣喜的道:“娘娘,好像是见过的,奴才从前在萧贵妃宫里见过那个宫女。”

  萧贵妃?我迟疑了一下,暗叫不妙。

  冤家路窄,要是真被她抓住把柄,我又怎么能轻易摆平得了呢?她也绝不是可以随便任我摆布的人。上一次的事不过是借了太后娘娘的光。

  一时间,危机四伏,我竟有些不知所措,头一次感觉到自己是那么无助,那么渺小,加上三月之期将到,我整个人疲惫不堪。

  至晚,事实已经查明,那个宫女名叫鹂儿,两年前就被调到了凤鸣宫,是萧贵妃的帖身侍婢,贵妃宠爱重视不低于景儿,只因,我与各宫走动太少,一时间,竟然没发现她混了进来。

  陈仲跪地请罪,我也无意再责罚,冷声挥退他,独自坐在椅了出神。

  如果我假冒红泪入宫的事情败露的话,别说是三载,就连三个月都难活。

  萧贵妃的父亲是翰林院掌院学士,当朝二品大员,然而,可怕的不是他官居二品,而是他的位置太过重要,几乎与韦丞相齐名,牵一发而动全身,我现在的权势还远远不够除掉他。

  倒是萧贵妃可以利用这次机会拨了我这根刺。

  我颓累的低下头,揉了揉发疼的额角。

  外面更漏声遥遥传来,已是三更了,香墨亦在外提醒道:“娘娘,三更了。”

  “知道了,进来罢!”我缓缓站起身,向寝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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