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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只剩灰烬。

  不到十日,便传来了康熙南巡回京的消息,据说是太子胤礽疾病加重,需回京调养。云钰心头纳闷,她回京之时胤礽的病已好泰半,只消调养些许便可痊愈,怎么才过几日,这病情又宣告加重了呢?

  随即另一面也传来消息,说是上谕传索额图先行回京,不必随胤礽同行。这让云钰似乎有些了悟,怕是自己查出的事情已经教康熙知晓。只是不知道胤禛如何去说,毕竟私制龙袍乃是大罪,处死都绰绰有余。

  索额图肯定不会想到他私织龙袍的事情会教自己知晓,索额图也是极为机警之人,他先是在金织坊定了数次衣物,不但给太子送礼,几位在京中的阿哥都收到了金织坊的礼物。胤禛不在家,府上规矩又大,所以他送来的衣物被云铧退了回去。有了这些做掩饰,他又付了重金,织了龙袍送与太子。

  先前送衣物送的多了,别人也不会在意。恰巧云钰和胤禛不在京里,所以当云钰听到索额图送衣物给太子之后,反应与京中之人便不相同。那日在金织坊,那老板牙关咬得极紧,若非云钰一直怀疑索额图有私积龙袍之嫌,怕还真教他蒙混了过去。

  只是关键的要素还出在那细纹金线上头,这东西根本就是缝制龙袍、凤袍才需要的,平常的衣物,哪怕是皇子的衣物都绝对用不到。而且这细纹金线都是由宫中配发至各贡坊,金织坊虽然曾是贡坊,但已经四年未担此责,此刻坊中居然还有细纹金线,更是让人怀疑。

  云钰心生怀疑之后,便教司空伶夜探金织坊。果然在库房中发现了缝制龙袍所需的材料,这些东西都极为珍贵,即使有了下角料,也是可以用在为皇族特制的服装上的,金织坊自然不会扔掉。却不想这一切却成了索额图私制龙袍的证据。

  她便修书一封,全部告之胤禛。以现在的情形看来,胤禛已经禀告康熙,索额图的相位恐怕就要保不住了。而这,或许也是太子失宠的开始。

  康熙四十一年冬十月癸卯,上还宫。

  当夜急召索额图晋见,次日朝堂之上,康熙以“看护不周,致太子病情加重”为由,罚索额图官俸两年,并禁止索额图晋见太子。

  以“南巡期间行为乖张,扰乱民生”为由,罚和硕贝勒胤禛俸禄一年,令其在家闭门思过三天。

  以“代朕祭岳,行为举止,皆合朕意”为由,赏贝子胤祥黄金千两,赐牛录百余。

  以“秉公办差,毫无私心”为由,赏多罗贝勒胤禩黄金千两,赐牛录百余,并亲自为其择定婚期。

  空气中传来浓烈的菜香,胤禛拉着云钰在园中桂树下坐了,让小厨房整治了一桌好菜,此刻一道道佳肴正递送上桌,看的云钰心中疑惑万分,扭头看向胤禛,却见他一脸笑意。

  “芙蓉虾球、荷香鸡、八宝酿江瑶……这么多菜,有什么喜事么?”云钰慢数着菜名,微笑着看向满脸喜色的胤禛,“莫不是皇上赏了你什么绝色美人?”

  胤禛伸出手,曲着手提敲了敲她的脑袋:“满口胡言。”眼底却写满笑意,“皇阿玛罚了我一年的俸禄,并且让我在家闭门思过三天。”

  云钰立时一声惊呼,猛的起身抚上胤禛的额头:“你没生病吧?”

  胤禛笑着拍开她的手,佯怒道:“哪有像你这般咒自己夫君生病的……看你是想被我送去宗人府了……”

  云钰也不恼,抿嘴一笑:“若不是生病,哪有被罚了俸,还豪吃海喝的?莫要说你平日便舍不得在吃穿上多加用度,此刻……肯定是病了。”

  胤禛又敲了她一记,伸手揽她入怀:“你就会拿我打趣,我当真是这么小气的人?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云钰揉了揉脑袋,低声道:“你……只会亏待自己。那么辛苦,却连补品也不肯多吃,倘若不是我逼着你,怕是每天青菜度日吧?平民百姓都比你这个四贝勒过的潇洒。”

  胤禛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挑眉道:“知道皇阿玛为什么罚我么?”

  云钰心知他转移话题,也不再这上面追究。便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肯定因为那件事,皇上宠爱太子,你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胤禛赞许的点了点头:“你的确不笨……只是方才猜对了一半。”

  “一半?”云钰有些不解。

  “嗯,一半,”胤禛笑着夹了一筷子酱爆牛肉,等咽下后方才开口,“你可知……你告诉我的那些事情,我并没有秉告皇阿玛。”

  “啊?”云钰愣了一下,又道,“你没秉告皇上,那……定然说你办差不力了。”

  胤禛摇了摇头,眼睛微眯了下,唇边的笑意更深:“皇阿玛罚我俸禄的理由,是南巡期间行为乖张,扰乱民生。”

  “行为乖张,扰乱民生……”云钰重复了三四遍,有些莫明。

  胤禛见她反应不过来,便笑道:“刚说过你聪明,此刻却又变笨了。算了算了,不说这些,我也只是想大笑三声,有些人,根本不懂皇阿玛倒底想要什么。”

  云钰抬眼望他,只见满眼的志得意满,不由会心一笑,他在自己面前,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讨厌什么,都是如此的直白,从未隐瞒。

  那件事情,既然他没有和康熙说,那么康熙还要罚他……怕是因为还是知道了吧?康熙布是何许人,怎么可能连自己都轻易能查到的事情,他会查不到?

  胤禛隐瞒不报,只怕康熙也是知道的。表面上罚,心里或许是喜,老康对太子的喜欢,她还能不知道?或许因为赫舍里是少年夫妻吧,年纪轻轻就离世,留在康熙记忆中的东西恐怕只剩下美好。一切的不痛快,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远去,对胤礽疼宠也是正常。

  深宫里,罚并不见得不好,宠也不见得就是好。历史上太多的例子可以说明,帝王的心思,总是叫人琢磨不透的。

  谁知道他想什么呢?不过总是些驭臣之道而已。

  不消几日,便是康熙亲自择定的多罗贝勒胤禩大婚的吉日。云钰知道沐妍的喜好,从赌场的分红中抽出了一部分,亲自在金织坊定做了几件趁头的衣裳给她送去。除去其它是按清朝规矩定做的之外,还有一件是云钰亲手画出,并和裁缝沟通良久才做出的婚纱。

  为心爱的人披上婚纱,是现代女孩子的梦想,也是沐妍的梦想。洁白的婚纱和蓬松的裙摆象征着纯洁的爱情与圣洁的婚姻,云钰永远忘不了自己和沐妍在婚纱店前瞪大的眼睛,不曾想自己这辈子都可能披不上婚纱了。虽然沐妍已经有了凤冠霞帔,但这件婚纱,足以让她的梦想彻底完美。

  既然自己不能完成梦想,那便由沐妍替自己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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