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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四


  不过,她很奇怪,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滥用女神的地位,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又是帝王,对于神论也应该很重视才对。

  “你不介意吗,我可是有亵渎了神哦!”

  “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办到得,不过我对神,没有过分的尊崇。”他的眼神突然黯淡下来,幽怨地望向远处,像是想起了什么,冷哼了一句,“他们在我需要的时候,根本就没帮过我。”说话得同时,他神色竟痛苦地扭曲起来,阴狠之色尽现,像只残暴的野兽。

  她没有感到害怕,反而觉得在这副凶狠的表象下隐藏了某种东西。

  那是……无助和悲伤。

  她的心因为这个发现而一阵抽痛,头脑里一片空白,无意识的伸手摩挲着他的脸颊,想要平抚他那抹伤痛。

  他一愣,有些诧异,她也猛然醒了过来,急忙想收回手,却被他一把攫住,然后将他的脸贴在她的手心上,定睛看着她。

  她慌乱的撇开视线,该死,她又忘记要淡漠以对了。

  她起身,打算离开这里,膝盖上突然一沉,垂眸一看,他竟然将头枕在了她的大腿上。

  “我想睡一会儿,可以吗?”他侧着头,贴进她的小腹,问道。

  她本想拒绝,但他的语气有着浓浓的忧伤,令她说不出口。

  “只有一会儿。”她妥协,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

  他不语,只是更贴近她,炙热的呼吸吹拂着。

  两人就此安静了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说道,“姆尔希理?”

  回答她的是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他睡着了。

  她想起在奇卡鲁,他总喜欢抱着她,或是枕着她的大腿睡觉,他这个习惯还是没有变,她思考着要不要叫醒他,但他睡得很沉,想必是太累了,叹了一口气,她拉过棉被,披在他身上。

  这次,又是多久?

  她苦笑了一下,轻轻地挪动了一下身子,好让自己靠在墙壁上,不过多久,也有了困意,挣扎了许久,终究抵不住睡意,她靠在墙上合上了双眼。

  ***

  阿尔缇妮斯从睡梦中醒来,已是夕阳西下之时,金桔色的晚霞染红了片片白云,她支起身子,揉着惺忪的睡眼,朦胧间忘了身在何处,视线移向窗边,一阵微风拂来,纱幔飘动,霞光倾泻,令尚未掌灯的殿内蒙上了一层暗红的光泽,宛如梦境,小手触摸到身上的软被,温热被褥令她满足得轻叹,她垂眸看向大腿,怔忡了片刻,这才想起这里是皇帝的寝殿,四下张望,却没发现皇帝人影,不禁轻笑出声,想来是自己睡沉了,连他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回忆着他枕在她腿上安睡的感觉,有些重,也有些暖,此刻却轻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剥离了,竟感到些许怅然若失。

  想到此,她心中突然一沉,问自己,一年,是不是太长了?

  她无言反驳,只能呆坐在床榻上轻叹。

  她不敢再想下去,轻摇臻首,她起身下床,按照上午来时的路,原路返回,路经议事殿时,她发现不再有重兵把守,知道皇帝已经饶了那些人的性命,也就安心了,心里的沉重也散了些,然后往后宫方向走去。

  走近寝殿时,一阵吵闹声突兀的传进耳朵里。

  “不见了,真的不见了,你们看,太神奇了。”塔卡粗犷的声音透着不可置信,大声嚷嚷着,嗓门够大,即使离殿门还尚有一段距离,也使得她耳朵嗡嗡作响。

  她双手捂耳,不由得皱眉,步子加快了速度,走了进去。

  殿内,依然是之前的朴素无华,空间虽大,但在进占了五个高壮的男人后,也就显得窄小了起来。

  塔卡大手上正捧着一只正方形的木盒子,正对着它,死命的朝上方的小孔里张望,还不时摇晃了几下,盒子因此发出叩叩响声。

  除了卡尔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表情外,其余的四人也和塔卡一样,对这盒子露出惊奇之色,仿佛它是世间少有的宝物,不时地伸手摸几下。

  那只盒子,是她玩心大起时地杰作,也是那次实验镜子是否可用时,随手做的小东西,看他们一脸的惊叹与疑惑,笑着说道,“它很有意思是不是?”

  她的出现,令玩得正起劲的四人吓了一跳,慌忙朝她看去,塔卡惊了一记,大手一松,盒子眼看着就要落地,幸好他眼明手快探手一接,将它抓住。

  卡尔回首,见她安然回来了,脸上的凝重也消散的无影无踪,起身颔首,“主人!”

  她应了声,迈开步子,走到塔卡身边,伸手取过盒子,打开盖底,将引起盒子发声的小东西拿了出来,抬眼看着惊奇的四人,“想不想知道其中的奥秘?”

  四人如捣蒜的点头,塔卡指着她取出的弹珠,那是他刚才从盒子上方不小心扔进去的,“明明就是扔进去了,可是看不到,这是怎么回事?”

  “当然看不到,因为有障眼法嘛!”她将在盒子捧在手心里,一眼看去,它的构造与一般的小木盒无异,只不过有一面是透明的,可以看到盒子里面,正上方则多个小孔。

  她轻笑,又将弹珠从小孔中扔了进去,可是从那透明的一面,却没有看到弹珠落在里面,盒子里还是空的。

  “看不到,不是因为弹珠消失了,而是里面的镜子搞得鬼!”她捧起小盒,走到软榻上坐下。

  “镜子!?”伊斯联想到神殿里的一幕,“就像消失的女神像一样。”

  她点头,将盒子放在腿上,然后掰开盒子的两面,赫然盒子里几块小镜子正按照五芒星的放为排列着,弹珠就在镜子间,但从另一面却只能看到盒子对面的盒壁。

  “人的眼睛只能看到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即便是镜子反射的,也一样,一个空间里如果放上些镜子,空间里又会多出一个虚假的空间,弹珠其实就在里面,只不过镜子没有反射而已,你们之所以看不到,是因为镜子反射了盒面,形成了一个假象。”

  奥利听后,思量着,有些明白了,“也就是说,卡布之所以没看到女神像是因为他看到了镜子里反射的贡品台。”

  “嗯,我在另一面摆了一个同样的贡品台,由镜子反射,正好对上女神像前的镜子,所以他看到的是反射出来的东西,而当时的女神像已经盖上了黑布,视觉上就会有差异,自然就看不到。”

  伊斯细细思考着其中的奥妙,只有塔卡皱着眉,苦恼不已,他完全没听懂,不过也没人指望他会听得懂。

  “那你的影子呢?”奥利明白了其中一个奥秘,又问到另一个困惑他的疑问。

  她将盒子恢复原状,放在身边的矮桌上,笑道,“投影呀,我让塔卡、卡尔、伊斯、卡布斯各自拿着镜子,呈阶梯形错落摆放,我在另一面做出各种动作,再让他们用镜子互相反射,加上烟雾迷漫,使得整个空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幕帘,经由光线反射到上头,便会像有人在空气中浮现一样,我只是利用了人在眨眼间的盲点罢了。”这其实跟现代的投影仪是一个原理,非常之简单,而她之所以选择晚上,是因为神殿里会比较昏暗,所以看不真切,不过真真假假,反而让人容易相信。

  “所以,他看到了,却碰不到。”卡布斯了然的说道。

  “这就是人的眼睛,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的。”

  “那么树叶也是一样?”伊斯问道,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能看到红云,照她的解释,估计也跟眼睛的盲点有关系。

  “视觉疲劳!”

  没听过的名词,四人懵懂的看着她。

  “人的眼睛一旦看惯了某种颜色,特别那种有对比色的颜色,接着,我在树叶上写上文字,让他们阅读数十遍,其实目的就是要让他们的眼睛一直接触绿色,眼睛看久了,瞳孔中的色差会显现,等看到白色的东西时,就会变成绿色的对比色,也就是红色,白色的云也就变成了红云了。”她细细解释道,这就是二十一世纪的科学,当然这里面也有一点女神的因素存在,借用女神的效用,才能让他们认真阅读树叶上的文字,而不敢怠慢。

  说完,她看到伊斯正拿出粘土版奋笔疾书,“你写下来干嘛。”

  停下手中的书写工具,他闪着晶亮的眸子说道,“你说过,活到老学到老。”

  她不雅的翻了翻白眼,视线瞥向一边正蹲在地上仰头苦思的塔卡,估计他脑子里现在的问号比先前的更多,无奈地摇头,再看向卡布斯,他则是一脸的崇拜,又开始研磨药材了,这是他的习惯,一兴奋就会在那捣弄药材。

  奥利则是张大了一张嘴,大得可以当鸟窝了。

  这些性格不同,却又忠肝义胆的家伙,着实令她心里暖暖的,真是很幸运,可以有朋如此,心间掠过一丝不舍,她终究会离开的,到时,又有谁来照顾他们,一年多的相处,她早已将他们视为自己的责任了,脑中闪过那只黄金盒,心下有了决定,在逃之前,就由她为他们安排好一切吧。

  ***

  夜晚的微风吹过托拉姆树,沙沙作响,新月当空,映照在莲花池中,宛如透亮的银色宝石,周边红如火的玫瑰丛里,站在一抹孤寂的身影,紫色金边的披风,随风摇曳,褐色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更显他的寂寞与苍凉。

  萨鲁遥望悬挂于天际的银月,伸出手,像是要抓住它,但天与地何其遥远,又怎能是一只手臂的距离就能到达的。

  幽幽叹出一口气,他轻扯起嘴角,感慨万千,这就好比她,明明就在眼前,却无法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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