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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她起身取过椅榻上的衣袍披在她身上,恐防她受凉。

  又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尔缇妮斯回头,以为是皇帝来了,她冷光射向门口,却发现仍就是原先出去的几个侍女。

  其中最为年长的一个上前说道,“陛下说,他不会见您,而小姐您也不要妄想离开这。”

  她在阿尔缇妮斯凛冽的眼神下吞了一口唾沫,继续重复着皇帝说的话,“如果您要伤害自己,那么,陛下会十倍,甚至是百倍,返还给您的属下。”说完,她慌忙倒退了一步。

  听完她的话,阿尔缇妮斯低首望着那根捆住她的黄金链,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我要沐浴。”

  没想到她会如此冷静,一旁的侍女愣了片刻,才慌忙扶持着走进寝殿深处的浴室。那条链子的长度像是计算过的,足以让她在寝殿内活动,不受阻碍,却也无法离开这个牢笼。

  椭圆形的大理石池子,轻烟氤氲,馥郁袅袅,无数火红的玫瑰花瓣漂浮在水面上。她默然的走入池中,浸泡在这一池的热水中,现在的她只想洗净自己,去除他留在身上的味道。

  她下沉,钻进水里,脑边回荡着侍女的回话,每一句她都深刻明其中的含义,短短的一句话让她明白了卡尔他们还活着,却成了要挟她的最重要的筹码。

  她恨吗?她该恨的,恨他这样对待她,恨他的苦苦相逼。

  她不能爱他,她要恨他,只有恨,才可以让自己逃离他。

  她要冷静,需要思考,她必须盘算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拈起一片玫瑰花瓣,她在手里蹂躏着,绝傲地告诉自己,他越是这样,她越是要离他远远。

  因为,她不想再痛了。

  她窜出水面,挥甩着水润的发丝,如同出水芙蓉般的婷丽婀娜,将碾碎的花瓣洒在水面上,然后沿着池阶而上,任由侍女们替她擦干身体。

  突兀地,她双手抚向平坦的小腹。一抹忧虑乍现,她不能怀孕,绝不能。

  她不能怀有侥幸心理,她一定要万无一失,而唯一能帮助她的人,只有一个。

  姆尔希理,你的话里隐藏着一个最大的弱点。

  香袅徐徐的水气中,她的嘴角闪过一抹苦笑。

  来到这个时代,她变得软弱了,变得连她自己都不懂自己了。

  ***

  阿尔缇妮斯优雅的跪坐在柔软的地毯上,身边是忙碌的侍女们,她们小心翼翼地奉上可口的餐点和多汁的水果,并细心地替她斟上鲜奶,而丽莎则恭敬的跪在她身后,为她持扇消暑。

  安详、宁静、惬意,令人昏昏欲睡。但理智和冷静却让她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脚裸上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的处境,一个被锁起来的女人,一个没有自由的傀儡。

  她的脑海里时刻盘算着千百种离开这里的办法,神经也时刻处于紧绷状态,她不会去绝食,因为没有吃饱喝足就等于没有体力,到时要怎么离开这里。

  吞入一颗甜美多汁的葡萄,她的眼睛下意识地注视着寝殿的大门,已经七天了,他未曾出现过。

  是愧疚?还是厌倦了?她不想去思考这些。

  她也没有再要求见他,因为知道即使见了也是枉然,他是不可能放她走得,而每多一次见他,只会使得她筑起的心墙剥落一块。

  所以她宁愿自力自救。

  每天都会有人向她汇报卡尔他们的情况,从而她得知卡尔没有受到任何严酷的刑罚,除了暴晒在太阳下有点虚弱外,伤口已经治疗过了,也有人定时送水和食物。

  至于伊斯、塔卡、卡布斯则被关押在原来的地牢里,没有被送回米特,这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多一个人,就等于再她身上多一把无形的枷锁。

  不过,她仍是有些欣慰,因为他没有伤害他们。

  用完午膳后,她以午睡的理由,让侍女们都退下,独自坐在床沿,在粘土版上刻下今天膳食的种类,比对着之前的饮食安排。

  她知道机会来了。

  赫梯的主要农作物是大麦、小麦、燕麦、黑麦、玉米、大米以及高粱,主食通常是用大麦和水混合起来的一种发酵面包,这种面包不宜保存,必须在制作的当天吃完;肉类方面只有羊肉和牛肉,或烤,或是水煮;蔬菜最多的就是洋葱,还有豆类,如豌豆、鹰嘴豆、蚕豆,豆类大多用来煮汤,调味料也只有盐和芥末。

  水果种类很多,例如:苹果、无花果、杏子、葡萄、海枣,为了易于保存通常会和蜂蜜一起腌制。

  这里也是美酒国度,啤酒、葡萄酒、海枣酒、烈酒,各式各样的美酒应有尽有。

  可能是高原城市的关系,海鲜和鱼类比较少,可谓几天里才会有一次。

  她算了一下,明天就是吃到海鲜的日子,也是她计划的开始。

  如果这个计划成功,那么她就可以见到卡布斯了。

  她颓然地倒在床上仰躺着,无神地看着金碧辉煌的天花板,心绪烦乱。

  闭上双眼,她提醒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他的影子却怎么也挥不去,女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这种暴行,以她的个性更是深恶痛绝。

  她总是以此来警醒自己,可惜收效不大,她依然无法恨他。

  是因为他是他生命中第一个男人吗?

  不,还有更多更多地东西在心里沉淀,然后聚沙成塔,变得难以割舍。

  只是,在这个时代,她无法全身心去投入爱情,而那鲜血淋漓的梦境也始终是她挥之不去的梦魇。

  它就像一把架在她脖子上利刃,稍作妄动,就会见血,逼得她无法超前走,只能后退。

  ***

  深夜,一轮新月高挂天空,满天的星斗仿如璀璨的宝石,在黑蓝色丝绒的夜空中闪烁。

  议事厅内烛火通明,本该无人的地方却因为皇帝的入住而显得格外的热闹。

  新继任的市长图厄不止一次请求皇帝移驾其他的寝殿了,怎奈皇帝似乎对这里特别有好感,几次劝言未果之下,他也只好将这里布置得如同皇帝寝殿般华贵和舒适。

  萨鲁啜着侍女递上来的美酒,斜躺在软榻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为何不离开这,因为这里离困住她的寝殿最近。虽身处另一个空间,他的心却早已不在这了。

  有多久没见她了,七年还是七日,他只觉得度日如年,每一次跨出门,走到寝殿的池畔,他又折了回来,可望见她,又怕见到她眼里的恨意,心痛苦的纠结着。

  他在欺骗自己,说什么让她恨吧,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承受。

  他故意让自己变得忙碌起来,每天逼着官员们汇报米特恢复的情况,亲自到沙漠的工地去视察河渠的挖掘情况,所有的事都亲力亲为,只要能不去想她,他都会去做。

  怎奈,一点效果也没有,用膳的时候,沐浴的时候,就连睡觉的时候,她的身影都无时无刻不萦绕着他。

  口中醇香的葡萄酒也变得苦涩,他放下酒杯,对于眼前的膳食,一点胃口也没有。

  余光瞥向站一边单膝跪地的卡鲁伊,见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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