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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傅洌依言,抱起她,一迳启足……

  “孝亲王!”莹贵妃扑匐而至,揪扯了他衣袖,“孝亲王,救我,救救我,孝亲王,请您看在您那五岁皇妹的份上,救救我,孝亲王!”

  “当年,我们也有一个才到了五月的‘皇妹’,母妃和我们,曾经如此欣喜地期盼她的到来,期盼她当真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公主,但她,永远没有机会了。”傅洌低头注视脚下之人,缓道,“而且,你不该动本王的王妃,你着实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平心静气地言讫,转身移步。

  莹贵妃扯袖的手不松,被拖行几步,遭门槛阻截,怆然坠下。

  “不——!!”

  步离暖玉斋有二十几步时,一声凄厉惨呼冲进寂静空氛,与远处的笙萧呼应成诡异情境……

  “那杯茶,是你打翻的罢?”谌墨枕他肩头,问。

  傅洌拧眉:“我若不打翻,你还当真要喝?”

  “我没想到她……”胆大还是愚蠢?原来,高估一个人时,也会置己于险境。“你们事先不可能料到有此事发生,原本是准备如何发难的呢?”

  “老五将梁国舅下狱之事,已料到得宠时久、呼风唤雨的贵妃会不依,原想若此事不提,就容她些时日。”

  于是,是莹贵妃自己误了那时日?

  “墨,你虽聪明,但也需要事事小心,宫廷中的算计,比江湖还要来得险恶细微。”傅洌偎她颊上,细声叮咛。

  谌墨手圈了他颈,嫣然一笑:“我会小心,经此事,我会更加小心,王爷请放心。”

  “墨儿,你……”这样一个妖人儿,一个能掠去人呼吸心神的妖人儿,要他如何放心?适才在席上,每个男人的眸,都像受了磁吸般附她脸上……“墨……”

  湛墨听了他呼吸不对,再看他眼神,月下,如狼般的幽光……“孝亲王,百花宴还未结束,我们回席如何?”

  提议驳回,孝亲王目淬热火:“我们去看母妃如何?顺便,去欣赏本王自幼睡过的那张床……”

  ***

  五皇子拭拭手,向呆若木鸡的天熙帝恭身一礼,施施然向外行去。

  “津儿!”天熙帝注视着地上仍在扭曲呻吟的人,龙目无力阖上,“给她一个痛快罢!”

  傅津旋身笑道:“父皇,我母妃当年就是这样去的。”

  天熙帝双目倏睁,眼前,是像极了碧妃那剔透如墨珠的美眸。

  “那时,我们三个人都不似父皇这样的明白,以为母妃撑着不去,就可以留下陪我们。”丰满蜜唇勾出阎罗般的笑,“她的运气比母妃要好,索性就请父皇亲手给您的爱妃一个痛快罢。”

  “……津儿,你们当真如此恨害死你们母妃的人?”

  傅津挑眉,讶声:“父皇是想提醒儿臣,害死母妃的最大祸首,是父皇么?”

  “你……不,是你们,你们想如何对付朕?你们想如何?”当年碧妃遭险,为夫他该施救,但为君,权衡得失之后,仍赐以毒鸩以止结那场宫廷巨变,虽然他至今仍认为以一个负责全局的人之君考虑,他并未深错到何处,但让三个幼子闯进了其母妃寝宫,目睹毒发香殒全程,是他生平至大失策,致使,父子间隔膜成山。

  “父皇,我们不会如何。”傅津一步步凑近父皇,柔声语道,“您只管安稳做您的龙位,他日您做倦了,也只管传给您已立好的太子,儿臣等人都不会如何。”

  “你、你们……”天熙帝陡然明白,他们会“如何”了。

  “父皇,您不如就在此陪您的爱妃度过最后一刻,还是,您想让儿臣将小公主抱来,与您一起默哀?”

  天熙帝目毗欲裂:“不!津儿,你不能!”那是他最疼爱的小公主,不能,不能!

  “儿臣遵旨,父皇说不能就不能。”傅津谦敬躬身,笑语如春风.“父皇,您知道么,母妃肚子里的那个,也许真是个小公主呢。三哥和六弟那时到内间为母妃挑选衣裳,他们都没看见,但儿臣见了。她不甘呐,她还没来到这个世上看过一眼,所以她从母妃的体内溜了出来,儿臣抱住她,还亲了她喔,虽只是一团血肉,但儿臣想,一定是个美丽的小公主呢。父皇,难道你素常做梦,没有看见一团看不清面目的血肉,叫您‘父皇’‘父皇’么?”

  天子心硬如铁,也可脆薄如纸,天熙帝再度重重阖眸,将这张有着碧妃绝美颜容的面孔阻隔眼界之外……“朕不知,朕不知她有孕,否则朕再狠毒,也会让她生下……”

  “皇上……救臣妾……皇上……救臣妾……”地上,佳人花容不再,血污粉面,嘴内眼内,仍是汩汩不绝,纵已闻锁链声声,已见鬼差逼近,但渴生之欲望仍使她张手,向曾在枕席间索她如狂的男人呐出求呼……

  远方,陈安阁,百花宴酣;此处,暖玉斋,修罗地狱……

  第十一章 太子监国

  百花宴后,天熙帝因散宴酒酣之际着了春寒夜风,翌日病卧龙塌,三日尚不能起身理政,遂传诏太子监国。

  一场百花宴,似一个分界之岭,将天昱皇朝朝堂的歌舞升平,与后来的王嫡之乱,截然分开。

  抑或,是一只手,揭开了安乐表皮,显开了脓庖毒疮,至于结果是根治得愈,还是溃烂成腐,端看气数,端看天命,或者,还有人力。

  ***

  “五皇弟还没有到?”太子傅涵攒眉问。

  距天子御书房不远的彤笔阁,是为太子在宫内的办公场所。太子专用书房内,成年皇子皆奉太子令诏前来,独不见广仁王大驾。

  “太子殿下,奴才已又派了人去请。”宫监禀道。

  “究是五皇兄驾子大,面子也大,若是咱们,给个胆子也不敢呐。”八皇子广信王傅泓咕咕哝哝,偏那声音,又能让每人都听得见。

  “老八,不得胡说!”太子斥回,视线在傅洌,傅澈面上打个旋转,问,“三皇弟,六皇弟,五皇弟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傅洌长眉浅蹙,摇首道:“禀太子,小弟也有三五日没见他了,很难回答太子。”

  傅澈嘻唇笑道:“太子哥哥,他没到,您只管开始今日议程就是,回头再责罚不就行了?哪能为他一个耽误大伙的时间呢?”

  傅涵略事沉吟,“也好。”捏起案上奏折,缓道,“这是一份来自江南巡察御史的折子,折子上说,当地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独霸江南水、陆双运,从中牟取暴利。这一份则是新任江南织造递上的奏报,则曰江南大小官吏虚报税收,收受巨贿。这一份,其上也不外如此,还有这些……”太子重叹,“十几份析子,都是陈诉江南官场不见天日之黑暗,桩桩件件,俱有实证。各位皇弟有何看法?”

  “还能如何?”十皇子傅湛拍案,“这些个奴才,拿着天朝的奉禄,不思为天朝尽忠恪守,还干这等勾当,砍了脑袋就是!”

  “对啊对啊。”六皇子傅澈头一个拍手响应,“砍了好砍了好!太子哥哥,小弟举荐七皇弟为钦差大臣巡视江南,见一个砍一个,见两个砍一双,定然是大快人心,万民称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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