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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八


  “阿墨,如此恨我么?”傅洌抬眉,眉下幽眸沉沉,“当真如此恨我了么?”

  握匕的手颓然松开,双颊上的嫣色早已退去,她……并不想杀他,只是在所有的怨怒气恨集至一起时,她不顾了一切,只想以一种最直接的方式泄却积爆在方寸间的情绪,靴内的藏匕便在那个瞬间刺进了他胸下……“你辜负了姐姐,你不止没有爱她,还没有保护她,你该死……”需找一个足够强大的理由,为自己此时狂乱焚炙的心际僻一处清明,“你明知她害死姐姐,你仍与她纠缠,你如此薄情,你该死,该死!”

  “是么?”苍白双唇泛出涩笑,傅洌盯入她瞳心,“真的该死么?你已判定我该死了么?”

  他怎能这样?怎能这样?纵然重创如此,取她性命,废她手足,以他的武功,也是极易做到的啊……“是,你该死,该死!”双足踉跄倒退,欲逃出他幽宁眼网……

  “阿墨!”大掌箝住了她的腕,动力之下,血流更剧。“阿墨,如此恨我,如此怨我,再刺我一刀,不好么?”

  “你……”一滴泪,还是滑出妙目,滚落芙颊。但所挂神情,更是冷艳。“再刺十刀,也解不了我怨恨!再刺百刀,也还不来我的姐姐!”

  “阿墨在为我担心么?”指尖抹起那滴晶莹水儿,“阿墨的泪,是为我流的么?”

  谌墨闭上眸。天间落雪,仿似是为了凑集同伴,纷纷向她面上寻落,一片梅瓣,也来凑趣,辗转贴到她樱唇之,汲那一点朱色,那景致,冷媚妖魅至极。

  “墨~~”傅洌意醉情迷,低低吟唤,俯下首去,捉住那片梅,碾碎在香冷唇瓣之内。

  谌墨一栗,双眸蓦睁,撞进眼底的,是他两弯凝迷沉沦的眯瞳……不,不,不!不能如此!她欲退,他却不准,挣扎困顿间,他胸上的汩汩血液,染透两人袍衫。

  “你……”珠泪继滚下,爬满雪白颜容,汇成泉涌酸楚地揉进了两人一攻一防的唇舌间,“傅洌,你放开我,你的血……你放开……”

  “多好,阿墨的泪……阿墨的唇……在在令人销魂啊……”失血、剧痛、强自运力,傅洌神志已近半迷,但心底明白,
一旦松了手,这妖人儿就会永远失去,是以,不松手,不松念……

  “阿霁,为他止血!”挣不开他,也不敢挣,只恐惹着他用过了力,使他血流更汹涌,雾眸迷离中,大喊。

  旁观者清,谌霁已悉出几许端倪,但这个当下,不是理论那些事的时候。事即演变至此,就须有个应对法子出来,他尚在费心思划时,听到了那个由来嘻笑慵懒的姐姐,从未有过的惶楚呼唤。

  唉。暗暗叹息,谌霁抬指疾点,才为傅洌止了血,陡听得人声脚音齐至——“王爷!您、您……您受伤了?是何人伤了您?”是密伏园内的亲王府侍卫,为首一个正是侍卫统领古刚,一眼瞅见主子满身血污,丕然色变,
“围住园子,一人也不许离开一步!”

  “放肆,这里没有你们说话的份!”傅洌敛住一口气,喝止了属下妄动。

  “王爷……”

  “把所有跟来的人都召了来。”他语字间,没有停顿,神态淡凛得与平素无异。

  “是。”古刚当即打了个哨音,即时,七八条精壮汉子现身。“王爷,属下等都到了,请吩咐。”

  “很好。”这一番撑气强语,更扯动切割在骨肉间的利刃,倒俯在妻子细薄肩上,微促喘息。

  心脏某处,传来脆裂的微响,谌墨还在挺受那痛,面前的他倏忽身形凌起,在自家侍卫头上一圈盘旋,摇摇落地。

  “你——”谌墨抱他腰身,和他一起瘫坐在已厚的雪层上,和泪嚷叱,“你做什么,你怎还能妄动真气?”

  俯到颈上的男人薄唇,密声叮咛送进了耳,“阿墨,杀了他们。”

  谌墨僵住。

  “一个也不要留……不然待阿津晓得了,定然不会放过你和谌家……快去,趁他们还不知端细时……”

  他气弱声微,而在谌墨听来,字字俱如轰雷,殛她心,惊她神,她望着这个男人,竟分不清,他到底是多情?还是无情?

  “快去……墨……快动手……待阿津来了……便迟了……”傅洌捧住她雪颊,将苍白薄唇又碾在她柔嫩小嘴上,“我已点了他们穴道……以我此时的功力,只能做到这点……”

  这个男人,为给他穿胸一刺的人,去灭歼忠心为主的人,他竟没有想过,她依言行事后,会将他如何么?

  傅洌大喘几口,面已呈灰淡鬼色,“谌霁,你还不动手?”

  了他意下所指,谌霁紧紧抿唇,清玉般的双眸扫过群卫,再望向谌墨:“还有别的法子么?”

  唇上的冷温失去,揽住他颓倒身躯,谌墨犹能冷静言:“肆意会来。”

  谌霁锁眉:“据闻失魂术极耗气力?”

  谌墨眄向僵立多时的碧月橙,本是为她一个才叫意意过来,哪成想会有恁样的惊变?“是耗气力,但时下也只得如此了。”话讫,结束和那双怨毒妙睛的对视,扶起傅洌,一步步挪向暖阁。

  “阿墨~~”七成昏迷的傅洌一经移动,陡然启眸,张惶四望。

  谌墨涩然一笑,抚他鬓角:“我扶你到阁内。”

  “……喔。”一颗头偎在她发内,冰凉失温的鼻唇贴上颈肤,“娘……不要走哦……不能走哦……”

  一波痛楚又袭方寸之际:她使他,又回到十二岁的那个血夜了么?

  “……傅洌,今天的事过后,我们,已无路可走了。”

  进了阁,自袖内暗袋拿出随身锦囊,倒出一粒呈晶莹淡绿的药丸,喂靠在长椅上的他服下后,谌墨如是道。

  泪,又湿瞳来。痛,再访心臆。

  ***

  肆意的如约而至,并未给这起突变画上完结句点。因包括她自己在内,谁也不曾料到,竟有一位煞星尾随而来。

  原本,傅津的跟行,仅是为了享受与佳人厮缠的乐趣,不想一路匿随到了太秀园,竟得见孝亲王府侍卫以及碧月橙僵伫雪中。

  亦是意料之外的肆意,以眼色暗询谌霁。后者不及多言,在广仁王出手施解之际,发掌攻袭。

  饶如此,仍迟了一步,广仁王藉从枝上勾下的一朵红梅,通开了古刚被闭的穴位。

  后者乍得自由,即大喊:“广仁王爷,咱家王爷被人刺伤,才进阁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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