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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客倌几位?”跑堂伙计机灵地跑上来。

  “三个。”斐旭回头,指着几乎夺门而出的明泉和阮汉宸。

  伙计目光在他们身上一转,“客倌可曾留位?”

  “有眼识。”他笑着赏了半锭银子,“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尔为佳节。谁知林栖者,闻风坐相悦。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

  “原来是沈大人的朋友,小店已备下兰桂齐芳,这边请。”

  杯莫停客似云来,不愁没生意,只愁没地方。老板无奈,只好想出一个雅座留位的规矩。只要提前打招呼,老板就会腾出地方预留着,来客只需对应事先说好的诗即可。既别致雅趣,又省去许多烦恼。

  斐旭跟着伙计上了三楼最右边的贵宾房。

  门上字帖'兰桂齐芳'四字铁划银沟、笔力遒劲,明泉不由赞了个“好”。

  进了屋里,一阵桂花香甜迎面扑来。

  明泉等人环顾四周,百尺见方的房间,两面髹壁,一面瑶窗。墙上还挂着整整齐齐的四幅水墨兰桂图。与门相对的两个角落各放了盆气宇轩昂的雅兰,迎着正午艳阳傲然吐芳。正中一张红木八仙桌,四周摆着八把高背椅,椅子上还有八个颜色各异的荷叶软垫。

  “上次来的时候,这个房间叫八仙小聚吧?”斐旭摸摸鼻子。

  伙计笑道,“客倌好记性。”

  前天沈南风刚请他来过,记不住才奇怪。“菜你瞧着办,要最新鲜最有特色最好吃的。”

  “好的,客倌请坐,等我先沏壶茶来。”说着,帮他们掩上门,径自去了。

  “这家店的确不同。”明泉坐在椅子上,敲着扶手。

  斐旭笑问:“有何不同?”

  “他自称为我,而非小的。”阮汉宸道。

  “不错,而且语气不卑不亢,你给他的是银子,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明泉紧接着道。

  斐旭认同地点头,“因为他们有个与众不同的老板。”

  “我开始好奇了。”明泉眨巴眼睛。

  菜上的很快。茶刚喝了两口,菜就一道一道地端上了桌。

  明泉每道都尝了几口。

  有几道鲜美异常,连宫中也不多见。有几道却味道怪异,让她几乎掩鼻而吐。

  “不吃了?”斐旭的筷子伸到一半。

  明泉一放下筷子,阮汉宸接着不动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咀嚼,有点尴尬。

  “你多吃点。”明泉用茶漱口,刚才那道奶香牛丸腥臊得让她差点吐出来。

  斐旭讪讪地放下筷子,“不如去大堂里坐坐?”

  她也不想呆在这里继续见到这道菜,“也好。”

  杯莫停中午的客人不多,只坐了六七成。

  明泉他们出来时,只些许几个人抬了下头,复又于旁人谈笑起来。

  临窗的位置都坐了人,他们只好挑了个中间的桌子坐下。

  跑堂伶俐地将未用完的膳食重新装了盘子端出来,阮汉宸特别让他把奶香牛丸撤了去。

  明泉支着下颚,背晒太阳,昏昏欲睡。

  噔噔噔……

  一连串纷乱的脚步声将她自周公处拉了回来。

  “孟兄,你今日可得痛饮几杯!”男子浑厚的声音像雷鸣般字楼梯口炸开。

  明泉茫然抬头,正好一双惊喜的眸子映入眼帘。

  “谢姑娘,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孟子檀一改被强拉来的不耐,精神抖擞道。

  “孟子檀?”她有些诧异。

  “孟兄,何时认识了佳人也不给我们介绍下。”雷公嗓又开始吆喝。

  孟子檀急道:“莫要胡说,我与谢姑娘不过有一面之缘。”他向来以辩才无碍自居,不想碰上了明泉却变得拙于言辞。

  先前那个绯衣少年朝她靠了过来,笑嘻嘻道:“谢姑娘还认得我否?”

  “未请教高姓大名。”斐旭按住他的肩膀,将他硬生生自明泉身边掰开。

  绯衣少年被他的手劲弄得龇牙咧嘴,嘴上不忘回道:“好说好说……小姓夏,夏淳淳是也。”

  “蠢蠢?”斐旭放开他,面色古怪。

  “是淳淳。”夏淳淳面容不霁地纠正。

  “别罗嗦来罗嗦去的,既然认识不如一起坐吧。反正今天孟兄喜事临门,大家都沾点喜气!”雷公嗓又开始叫嚣。

  明泉注意到他们身后还站着几个书生,形容倨傲,眉眼清冷,并非翠竹居见到的那些人。

  孟子檀介绍道:“这几位便是墨莲社创社人。”

  那些视三甲为囊中物,翰林院做后花园的考生?明泉目光不经意地打量着他们。

  雷公嗓大笑,“哈哈,来来来,未来的状元榜眼探花先坐下,搬椅子的粗活自然由我这个伴读书童来做。”他说着,和跑堂两人一起把两张桌子并在一起,又忙前忙后地端了几把椅子过来。

  几个书生也不谦虚,兀自挑了位置坐。

  阮汉宸和斐旭默然地坐在明泉两边,与其他人隔开。

  “看谢姑娘的护院,应该是出身大家吧?”夏淳淳靠着斐旭,目光上下掂量着她。

  “不过祖上传了几块土地下来,聊以糊口。”她含笑任他打量。

  “上次听说谢姑娘的兄长也在考生之列,不知是哪位,说不定可以互相照应照应。”夏淳淳的提议立刻得到孟子檀的应和。

  明泉笑道:“能得到墨莲社的照应自是再好不过,家兄谢觉修,是荣锦十一年的举人。”

  尚汤字子觉,尚清字子修,她取二人的字为名,也算有依有据。

  夏淳淳朝孟子檀挤挤眼,“不知谢举人落脚何处,过几日诗社又将举行诗会,不如邀他一同前往。”

  正窃窃私语的书生闻言皱眉道:“诗会乃为社员举行,随便邀请外人恐有不便。”

  “我和孟兄原先不也是所谓的外人么,只要付了社费加入不就行了。”夏淳淳讥讽道。

  另一个书生拍案而起,“夏淳淳,你此言何意?”

  “如你所想之意。”夏淳淳阴阳怪气道。

  书生们都愤慨站起,似乎随时都要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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