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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四


  “不要说了!”

  明瑶华冷声打断了他——她素来从容优雅,哪怕是对低如草芥之人,也不曾有如此失礼之事。她凝望着他,眼中闪过不忍心的盈盈波光,但终究归为冰冷的虚无。

  “终究,你还是隐瞒了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她挥了挥手,于是所有人虽然心思各异,却都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等候她的反应。

  明瑶华走到窗边,目光扫过繁花万千,掠过明灿金黄的日光,一双美眸望向远处的天空——天尽处,隐约可以看到天都城的轮廓。

  她的唇边,露出冰冷而缥缈的笑纹,眼中的光芒,更加慑人而危险。

  “好一个天机宗主,好一个石氏丹离!”

  随着这一声冷然轻笑,原本烈日晴朗的天空,顿时被乌云阴霾遮盖,青紫色雷电盘旋在空中,轰隆一声,巨响劈下,顿时下起了滂沱大雨。

  皇城,国师府。

  原来晴空万里,此时却突然乌云密布,雷霆轰鸣。

  无翳公子却是无动于衷,倚坐在回廊下,一手举杯凑至唇边,一手随意拈起被惊落的俏丽梅瓣,曼声吟道:“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

  梅瓣如雨,顿时便有几片落入胭脂般凝红的酒液中,更添几分艳丽旖旎。他凑到唇边,并不急着饮下,而是笑着继续吟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果然是好香,好酒!”

  第二百五十六章九州惊变风雷动

  一只雪白柔荑伸了过来,将他手中的第四杯酒夺下,“主上,你再饮就要超量了——今日有酒今日醉,何必非把明天的份儿喝掉呢?”

  “甄儿,你这个小管家婆,还真会扫我的兴……”

  无翳公子趴在桌上叹气,鲛绡裁制的雪衣垂下轻晃,无力地在廊角拖曳,几乎被外间滂沱的雨水浸湿。

  他发间的珠簪因这轻晃,而发出琳琅的清脆响声,在雨幕水色的映射下,琉璃般剔透幻美。

  前朝圣手所绘的水墨画屏半开在身前,那份低调的华美,却被毫不吝惜地用来遮挡风雨,似乎它的主人毫不在意,雨水将毁去这份绝世之雅。

  甄儿盈盈而去,随即又复返,在他杯中续了浓酽滚热的茶汤,笑语嫣然道:“突来风雨急,只怕凉意夹杂着酒气,会伤及主上的身体,你还是满饮此杯,消渴解酒才是。”

  “你总是这么体贴,将来不知道便宜了哪个笨小子……”

  无翳公子目光微醺,看向廊下仗剑守卫,一丝不苟的黑衣左侍,安默。

  因着他促狭的笑意眼神,甄儿面上浮现出两抹可疑的飞霞,咬牙反诘道:“我可不比主上你魅力无穷,苏幕大人为了您,简直是神魂颠倒了,连做梦都在喊着您的名字,还攥着衣角不肯放——就连那个冷傲、看不起术者的皇帝,不也被您迷得团团转,就差没喊心肝宝贝了。”

  她打量着主上唇角的笑意,很八卦地偷偷问道:“看您心情这么好,是不是看中了他们两个中的哪一个?”

  “小丫头你还真是好奇心重……”

  无翳公子轻拍她的额头,唇边笑意却加深了,“我之所以高兴,是因为多年心愿,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轰然而单调的雨声,也压不住她嗓音中的激昂与锐气,“我天门一盘散沙已有多年,如今,我手握乾坤,终于能将它重新合一了。从今以后,我就是天门真正的主人!”

  甄儿听着她一吐真言,也为这份豪情壮志而心生向往。她微微裣衽,朝主君恭贺道:“恭喜主上,今日终于得偿所愿,成为天下第一的强者。”

  “天下第一,倒还说不上。”

  无翳公子以肘撑在桌边,意态闲适,眼中却闪过野心勃勃的光芒,“只有彻底消灭清韵斋,把明瑶华这个女人彻底打落尘埃,我才能真正算得上是天下第一。”

  他的声音不大,却铿锵宛如绝世金石,绝世霸气之姿,让人一见之下,便是心仪景从,再不能生出半点儿反抗。

  雷声轰隆,雨疾风狂,他取过桌边浓茶,一饮而尽,看着诡谲阴云的天色,自信而冷然地一笑。

  “这天,变得真是奇怪,只怕是清韵斋某人狂怒之下,催动术法所致。”

  他哈哈大笑,心情好似从未有过的欢畅,抬眼看天的目光,危险而耀眼。

  “传令下去!我天门经过激烈角逐,终于产生了新的共主,我将于三日后召开天门大会,正式宣布登位。”

  霸意威凛之势,出自这闲坐清雅的贵公子,竟是矛盾而奇异的相合。这一刻,甄儿与安默自然而然地跪了下去,抬起头,仰望着他们唯一的主君,心中只剩下膜拜。

  这一声传出很远,在庭外默默等候的天机宗神秘黑衣人们,顿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祝颂,人人皆跪倒尘埃,向他们心目中的主君贺喜效忠

  雨声轰鸣更大,雷声隐于云层,而千人的激动口诵,顶礼膜拜,却是完全压倒了这一切。

  雷声轰鸣,风雨交加的深夜,昭元帝仍在书房里为政务忙碌。

  左相径直走了进来,面沉似水,眼中含着隐而未发的怒火。他行礼过后,径直问道:“万岁可曾听见,外面那巨大的声响?”

  昭元帝头也未抬,只是继续在奏折上写下朱批,淡淡道:“朕只听到风声雨声,还有雷电的巨响。”

  左相气怒更急,几乎口不择言,“难道万岁听不见,一墙之隔的国师府,那里有近千人正在欢呼,向他们的主君叩首膜拜?”

  昭元帝目光闪动,听着左相那狠厉含怒的口气,不由得叹息一声,抬起头来,看着他道:“那毕竟是人家天门内部的事,朕又怎好去横加干涉?”

  “天门本是一盘散沙,如今却有人将他们团结成一股势力,从此以后,这头昏睡的猛虎终于醒来,天下间的术者,也因有了倚仗,将会更加横行不法、作乱为祸!”

  “吟风,你对术者的偏见,未免也太深了。”昭元帝沉静地看着他,继续道,“不管怎么说,无翳公子都是向朕效忠的臣子,他的势力越强,我们得到的助力就越大——所谓如虎添翼,说的就是这个道理。”左相面上浮现出冷笑,还未回答,却听窗外突兀地传来一道清脆优美的嗓音。

  “你以为是如虎添翼,实则却是引狼入室,为祸不浅。”

  两人不禁一惊,左相惊讶过后,立即拔出佩剑斜指窗外,怒声喝道:“侍卫何在?竟让刺客潜伏到此!”

  “你不用喊了,我只是暂时让他们睡了一觉而已……”

  优美清脆的嗓音,柔和而不失温雅,听着并不像什么危险人物,而一旁的昭元帝秦聿,却因这嗓音而陷入了怔忪,好似在发愣——这个声音,多少次在梦中萦绕,醉时回想,他又怎么会忘记呢?

  他挥手示意左相住手,向外低声喊道:“羽织,是你吗?”

  外间竹帘无风自动,隐约有熟悉的女音轻声道:“若不是我,你以为还有谁会如此心急担忧,赶来提醒你这个阴谋……”

  随着这似嗔似叹的一声,一道清渺而优美的紫衣身影出现在两人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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