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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仿佛听不出他话中的冷然轻讽,玄金双鱼光形微微闪动,一道妙然笑语随之而起——

  “陛下真是有心了。”

  昭元帝深深凝视着光形,随即,他仰起头,朝着空中伸出手,“先生,请吧!”

  光形微动,好似有无形之手放在他掌心,这一瞬,他清楚感受到无翳公子冰冷的肌肤触感——冰冷得好似不是活人,却偏偏掌心一点热烫得让人一震!

  他眯起眼,心头升起一种荒谬而真实的熟悉感!

  好似,在从前的什么时候,曾经也这般接触过!

  他摇了摇头,瞬间将这种怪异之感甩在脑后,反手握紧无翳公子的手掌,单手施力之下。只见玄金光形终于落到地面。

  下一瞬,白衣广袖,翩翩而降。

  众人的眼眸这一瞬因极度震惊而紧缩,若不是皇帝先前有严令:随意出声,当场处斩。只怕此时已是抽气声不断。

  白衣翩然如渺,银莹羽氅随风任扬,那分明不是本朝的样式,而是上古圣贤般深衣古裳,幽蓝珠冠束发之下,仍有发丝不羁而出,肆意随风而扬。

  无翳公子,此刻终于正式出世!

  他面上好似蒙了一道幻具:珠光流幻,蜃华迷醉,只要多望两眼,眼前便会接连不断的出现海市蜃景,最后双眼一暗,竟是似见非见!

  蜃彩流转之下,他的真实面貌仍是讳莫如深,如此风华,如此人物,却是静静伫立于皇身前,不发一语,亦无任何参拜。

  “来人!”

  昭元帝微微敛眉。顿时就有人呈上早就准备好的一盆盆薄冰,薄冰晶莹剔透,一片片宛如冰砖,从人们将之放在地上,一步一块,直通远处。

  “此乃无根之水凝成冰砖,隔绝世俗浊意,专为先生所制。”

  无翳公子一楞,随即想起这是自己所说——

  “足不踏凡俗之土,身不染尘世之因”乃是天机宗当年誓言,如今虽说事过境迁。他只是当作笑谈,昭元帝却真正记在了心里。

  他双目一闪,终于轻声一笑,微微一礼,“多谢陛下盛情。”

  玉履轻踏,一步步,踏着无根之水凝成的冰砖,朝着外廷与内宫交界处,那一间新造的重苑殿宇而去——那是新建而成的国师观!

  “一生隐逸今日止,世间因果又一局……”

  他轻声曼吟,迈步随兴前行,羽氅轻披随拥,白衣飘逸翻飞,宛如天人神仙一般,旁若无人的离去……

  羽织看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急怒悲愤,颤声道:“阿聿他,他怎么能这样!!”

  “好一个‘足不踏凡俗之土,身不染尘世之因’!这个誓言,今日终于彻底破除了!”

  清韵斋主冷声笑道,因着她的愤怒,五色光轮炽华更盛,曼佗罗绽放更为端庄华美!

  “百年前,天机宗主与我清韵斋争斗,终于落败重伤,被迫发下重誓:足不踏凡俗之土,身不染尘世之因……”

  她的声音逐渐平静下来,却更显得凛然摄人——

  “今日,天机宗又要与我清韵斋作过一场吗?!”

  羽织气得双手都在发抖,“我一直以为,阿聿他总有一天能觉悟,不再执着于基业荣华,没想到他为了拉拢无翳那个妖人,竟会无所不用其极!”

  清韵斋主长叹一声,淡淡怜惜之外,更是语重心长——

  “事已至此,你与他这段孽缘。也该放下了……”

  羽织缓缓抬起头来,她眼中带红,隐然有泪,双瞳最深处升起的,却是至痛的决然——

  “我明白了。”

  第八十五章 深藏不露谁能知

  只是寥寥四字,却是字字泣血,痛彻心魂!

  “既然明白了,便亲手了断这爱恨因果吧……”

  清韵斋主嗓音清渺圣严,好似也下了极大的决心。

  “年节将至,随后不久就是上元节,天都百姓都会上街赏灯遨游……”

  她娓娓道来,似是在说着不相干的热闹场景,语声却显得意味深长——

  “全城吉庆之夜,若是天降神兆,百姓该是何等的惊奇!”

  说到“天降神兆”四字时,她的声调微微加重,温蔼之外,更平添凛然之意。

  羽织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面容变为惨白,她狠狠咬住唇,一滴嫣红鲜血沁了出来,越发显得她眉目如画。

  “是……”

  光影婆娑间,她缓缓低下头,声音虽低,却仿佛在自己耳边响了个炸雷,自己身上也是一颤。

  纷纷扬扬的大雪,一连下了好几日,随后虽然偶有放晴,却仍是奇寒异常,天都众百姓将棉衣棉裤都加厚上身,却仍是冻得浑身发抖。

  一时之间,街头坊市之间都人气渐少,年节的喜庆也为之黯然失色。有年纪的天都老人蜷缩在家中,都在喃喃叹息:“活了几十年了,从没遇见今年这么冷的天!这天候冷得蹊跷啊!”

  到了除夕,天气阴冷凝冻,遍地结冰,街上流者乞丐虽是寥寥无几,却也接连冻庾而死了两个,消息传进朝廷,昭元帝将京兆尹一阵痛责,亲自节俭宫中用度,命有司在天都各处开赈放粮,施予棉毡,一番忙乱之下,总算止住了人命损耗。

  即便如此,天都百姓中仍隐约有耳语谣传——必定有邪祟获罪于天,这才感应于天间气候,如此妖异之冷,只怕不是好兆头!

  有人暗地里议论起前一阵的“血日暗蚀”,甚至有人私下说道:新任国师乃是妖道,故意夺走地气吉脉,这才使得天都全城陷入冰雪寒冻云云……这些大逆不道之言,虽然暗地里如阴火时燃时熄,但终究摄于新帝威仪,不敢有只言片语公之于众。

  这一次终于到了除夕,各宫上下涤尘饰新,喜气洋洋,先到太和殿叩祭神位与皇家先祖,随后重新梳妆打扮,出席宫中大宴。由于昭元帝并未立正宫,各宫嫔妃都暗自使劲,满席衣香鬓影之外,更有乐伎侍宴,热闹非凡。

  丹离三人的席位在最后一列,几乎是坐了一晚冷板凳,他们也乐得逍遥自在,自顾自大吃大嚼,到了午夜时分,宫人们络绎端上汤饺,一口咬出金银小钱,图了个开初吉利后,三人便踮起脚尖,悄悄的先行告退了。

  正是夜半寒深,天上纷纷扬扬又下起了雪,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在雪地里留下了各形各样的脚印。

  梅选侍穿的正是一双亮红绣鞋,羽鹤仙云的图案显得格外轻巧俏丽,逢上这一场雪却是遭了殃,回到德宁宫后她面色苍白,浑身直打哆嗦,却就是脱不下鞋。

  丹离凑过去一看——雪水渗透又干结凝和,鞋帮却是点滴不湿,显然这厚缎料子与众不同,却让梅选侍死活脱不下鞋,无论火烤手掰都是无用。

  “都给我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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