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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她到底得的什么病这么严重?”

  我摇了摇头,“都不是些什么夺命的大病。但这么多年她服侍我左右,替我担惊受怕,劳神伤心,现在上了年纪,病疾攒在一起便一发不可收拾了……我怎么也觉得对不住她。”

  权禹王宽慰我道:“你想开些,善善一向是豁达之人,心境好再多加进补调理,也许会逐渐好转了呢。”

  “但愿如此。九珍那孩子也是……归来的日期一年再拖一年,就真的一点都不想我这母亲吗?唉。”

  “应该正是如信上所说欲将琴技精上求精吧,那孩子如此上进你这做母亲的应该感到欣慰才是。况且再过一两年便该行及笈礼了,她无论找什么借口也是要回宫的了。”看着我依旧担忧的脸,权禹王半认真半玩笑地说:“雾儿和九珍都是你生的孩子,朕见你在女儿上用的心比儿子还要多,都不免有些吃醋了。”

  我睁大眼睛,“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雾儿自有邵禾照顾,我便是想管也插不上手的,而九珍不在我身边,又是女孩儿家,我自然要更担忧一些。”

  “好啦”,权禹王轻弹一下我的额头,“朕只是开玩笑的你看不出来吗?看,起风了,此时邵禾应该已经带着雾儿在尔玉宫等着了吧,我们回去吧。”

  回到尔玉宫时,邵禾果然带着雾儿在那里等着了。在宫里生活这么长时间,她已经适应了这里,有了宫廷贵妇般举手投足间的优雅。不过可能因为之前的事,她一直有些怕男人,权禹王也不例外。她瞄了一眼我与权禹王,然后低着头将雾儿牵到我与权禹王身边,说:“雾儿,快给太后与皇上请安呀。”我想她虽然不敢问出口,但想必对我与权禹王的事十分好奇,每次看到雾儿,她的疑问会更深吧。

  已经三岁的雾儿今日穿了一件亮粉色的蜻蜓图案锦袍,奶声奶气地说:“拜见太后娘娘和父皇。”

  权禹王爱极了这个儿子,一把抱起他,“来,让朕看看自己的宝贝儿子。听你母妃说你最近已经会写一些字了,都是些什么字?”

  雾儿对权禹王也十分亲近,手正摆弄他下巴的胡子,听权禹王这么一问,却并不回答,只回头看向邵禾。

  邵禾催着雾儿说:“雾儿,你父皇问你话呢,你想想昨天都写了什么字?”

  雾儿还是盯着邵禾,摇了摇头有些迷茫地对邵禾说:“儿臣有些记不得了。”

  邵禾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为雾儿解围道:“其实就是最简单的‘吾’‘尔’‘诺’这样的字。小皇子刚开始练字,笔有时都还拿不稳呢。”

  “皇子现在还小,也不用操之过急。下次来,把皇子写的字给哀家带来看看吧。”我说。

  权禹王将雾儿抱下来,吩咐他说:“快去跟太后说说话。”

  自从雾儿开始懂事后,我与他相处也不能如以往般亲近,私下也不能再无顾忌儿子儿子的叫了。我只能尽可能让他感受到我对他的关爱。

  我将手边的点心喂给他吃,问他最近习字辛不辛苦。

  正在此时,年欢进来禀告说:“太后娘娘、皇上、昭仪娘娘,皇后娘娘带着三皇子在外面求见呢。”

  我与权禹王相视了一下,我一时猜不出皇后带着戈敏过来是什么意思,自从姊因罪出家,戈敏一个人住在清蝉宫无人过问已经很久了,不知道今天皇后为什么又特意带他来见我。于是将雾儿还给邵禾,对年欢说带他们进来。

  皇后牵着戈敏进来时,没想到权禹王也在,她看着坐在上面的我与权禹王露出一丝古怪神情。

  她向我和权禹王请安,还未及我说赐座,皇后便开门见山地说:“臣妾此番前来是想接三皇子到臣妾宫中抚养的。”

  我略有吃惊,皇后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抱着雾儿的邵禾,继续说道:“有句歌谣说在母亲身边的孩儿是最幸福的,三皇子母亲虽然有罪,但错不在孩子。今日臣妾无意在路上见到他,以往曾活泼懂事的孩子现在却变得沉默寡言,臣妾不能不感到心疼。想当初他也曾是皇上的掌上明珠。”

  皇后说的最后一句话暗中指责权禹王将心思只放在了雾儿身上而忽略了戈敏。

  权禹王隐隐有些不快,我抢在他的问罪之前直接回道:“既然皇后都这么说了,哀家怎么会不准呢?之前皇上让他住在清蝉宫是想锻炼他独立的品性,不想他母妃罪入冷宫反而使他变成无人照管,这正是哀家考虑不周啊,今天幸而皇后提了出来。”

  皇后明显没想到我如此爽快答应,我对她笑了笑,然后看向权禹王问:“皇帝觉得怎么样?”

  权禹王咳了一下,说:“既然太后和皇后都如此说,朕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皇后拉着戈敏一起谢恩,那孩子真如皇后所说变得如此沉默寡言了,自始自终一直低着头。等到皇后带着他离开时,他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他的眼圈有些发红,他看了一眼生得白白胖胖随意玩耍的雾儿,又恋恋不舍地望了望坐在上面的权禹王,应该是许久许久不曾见过父亲了吧。

  “太后您这么做无疑是放虎归山啊。”镜明说。

  “没有这样的严重,戈敏注定是无缘帝位了,哪怕以后被皇后抚养。而皇后,我不管她是出于真情还是想扶持自己的势力,她恐怕都是押错宝了。”

  “但这总归是让人不安心。”

  我盯着镜明看了一会儿,不答反逗趣他说:“镜明,你看起来可是一点都没变老,精明的人看起来就是精神。”

  镜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收了收自己的大肚子笑了笑。

  “你不见当时的情景,皇后牵着戈敏一起来,定是抱着势必成功的心情的。在孩子面前,她又说得头头是道,我怎么能说不可呢。我担忧的并不是戈敏被谁收养,但是我想不到皇后对我已经有所不满,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行为。”

  镜明想了想,说:“太后一向对皇后礼遇有加……若真有什么,恐怕因为后宫之权一直在尔玉宫,她毕竟为皇后,时间长了难免有所不甘。”

  “我也是想到此点,所以没有再驳她的面子。但是若因为此,让我放权给她,恐怕办不到。她不动,我不动;她若动……我早已有意思让邵禾当皇后……”

  我找来如意,翻阅着账薄,说:“自从你接替善善的职位,这账算得倒是比她清楚多了。”如意正欲谦虚,我又继续说:“但若论做事贴意,恐怕你还要差了那么一截,还得继续长进啊。”

  如意惶恐地说:“奴婢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太后请明示。”

  我合上账薄,叹了一口气,起身说:“你做的没什么错,那是不是正是你的错呢?上个冬天浣清宫的候才人欲多要些炭火,听说你没有准……”

  “各宫的炭火分发是完全按照各妃嫔等级规格而来,奴婢自问没有半点私心偏颇,太后若是不信,可查阅内事局的记录。”如意很快解释道。

  “所以我才说你挑不出什么错来。规章制度一定是要遵守才令人信服,但过于死守、力求不差丝毫,又会显得不近人情。就如那候才人,今年她宫中两个临屋,一个死,一个迁,不只显得空旷,又两面受风,保暖自比不得以往。听说她和她宫人接连得了寒症,你说这招不招人怨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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