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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死后不过是场空……

  我伸手捻动颈上的东珠,忽然替哲哲感到可悲起来,她这辈子到底在追逐些什么?难道就只是一个大妃之名,一个大清皇后之位?

  轻轻叹息一声,我慢悠悠地将那串长长的朝珠摘下,顺势套进哲哲的脖子。

  她猛地一震,略带惊讶地看着我。

  “哈日珠拉给大妃请安!”我坦然淡笑,心中一片空明。

  布木布泰激动得一个箭步跨前,“你……你不和姑姑争……”

  我笑着摇头,压低声音:“姑姑,大清皇后是你的……只是你的。”

  撇下她们姑侄两个留在原地惊讶莫名,我径直走进翔凤楼。

  累了,我要去补眠。

  “哈日珠拉!”哲哲在身后喊我,语音微颤,困惑而又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我笑。

  用低得只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答:“因为……不值得!”

  因为皇后是你的,但是……

  皇太极永远是我的!

  崇德元年四月十二,皇太极称帝的第二日,追尊始祖为泽王,高祖为庆王,曾祖为昌王,祖为福王。尊努尔哈赤谥号武皇帝,庙号太祖,陵曰福陵;尊孟古姐姐谥号武皇后。追封族祖礼敦巴图鲁为武功郡王,追封功臣费英东为直义公,额亦都为弘毅公。

  四月十五,遣返朝鲜使臣罗德宪、李廓二人,勒令朝鲜国王交出人质,否则兵临朝鲜。

  四月二十三,论功封王,敕封大贝勒代善为和硕兄礼亲王,济尔哈朗为和硕郑亲王,多尔衮为和硕睿亲王,多铎为和硕豫亲王,豪格为和硕肃亲王,岳托为和硕成亲王,阿济格为多罗武英郡王,杜度为多罗安平贝勒,阿巴泰为多罗饶馀贝勒。

  蒙古贝勒当中,科尔沁巴达礼为和硕土谢图亲王,吴克善为和硕卓礼克图亲王,额哲为和硕亲王,猖齐为多罗札萨克图郡王,曼珠习礼为多罗巴图鲁郡王,衮出斯巴图鲁为多罗达尔汉郡王,孙杜棱为多罗杜棱郡王,班第为多罗郡王,孔果尔为冰图王,东为多罗达尔汉戴青,俄木布为多罗达尔汉卓礼克图,古鲁思辖布为多罗杜棱,单把为达尔汉,耿格尔为多罗贝勒。

  除此之外,还破格封赏三位汉姓亲王,封孔有德为恭顺王,耿仲明为怀顺王,尚可喜为智顺王。

  联想到这三个汉姓番王在康熙年间的遭遇,我唯有叹息,历史的齿轮一点点照着它原有的轨道滑过。我这粒无意之中遗落在逆转时空中的沙砾,早已无心去过问那许许多多的前因后果,我唯一企盼的只是与皇太极相爱白首,厮守终身。

  五月初八,久病不愈的萨哈廉凄然病故,皇太极似乎颇有感触,竟因此辍朝三日。

  这日待他出门去萨哈廉府邸后,我在屋里闷得难受,便取了长刀径直出门。

  我嫌后宫庭院那巴掌大的地方太没遮拦,若是在这演练,只怕会立即招来一堆女人的侧目与口舌。当下凭腰牌顺畅地出了翔凤楼,在皇宫内找了处僻静的所在专心练刀。

  业精于勤荒于戏,这句话果然说得精辟。这几年不握刀柄,刀法使将起来竟是僵硬不少,我苦笑连连,难道是我年纪大了,行动不够灵活了?

  天哪,我也不过才二十八岁而已啊!

  “啊!”一个转身,竟是不小心闪到了腰,我痛呼连连。

  未央吓白了脸,一个劲地劝我:“主子,您歇歇吧!天热当心暑气过重!”

  我连连摆手,“口渴啦,你回去给我弄些水来吧!”她犹豫地左右扫视,我知她心事,忙道,“皇宫重地,哪会有什么闲人骚扰?更何况……”我将刀虚劈,“哪个不要命的敢来惹我?”

  未央扑哧一笑,释然道:“那主子也歇歇,别累着,奴婢去去便回。”

  我笑吟吟地看她离开,待她身影最终消失在树丛之后,猛地转过头来,戏谑地道:“郑亲王也该瞧够笑话了吧?”

  回廊那头闷笑一声,身长挺拔的济尓哈朗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我瞧他气色红润,显得精神颇佳,不禁大感欣慰。

  “今儿怎么有空来宫里?”我斜眼瞧他。

  他双手环抱,懒洋洋地靠在廊柱上,不答反问:“你的刀法生疏了许多,看样子这两年皇上待你甚好……”

  我将钢刀归鞘,走近他。

  济尓哈朗从不多说废话,他既然这么说,必然还有下文。

  “侧妃……”

  “叫我阿步!”我恶狠狠地打断他。

  他耸了耸肩膀,无所谓地答:“叫什么不还都是你?”

  我有些发怔,失去了乌塔娜的济尓哈朗,总觉得把某些东西也一并丢失了。

  “好吧,长话短说。”他从廊柱上离开,笔挺地站直身子,神情有些肃然,仿佛又回到那个向我宣读军令状时气势凛然的镶蓝旗旗主。

  而今……他已是和硕郑亲王。

  “你是想继续长年留在宫中老老实实地当你的侧妃,还是……”

  我心中一动,已然抢先回答:“皇上去哪,我便去哪!”

  济尓哈朗赞许地点头,目光下垂,落在我手里的长刀上,揶揄地撇嘴:“就凭这样的刀法?”

  我面上一红,讪讪地说:“我加紧练习就是,出征朝鲜虽然势在必行,但以皇上之意,是打算先派人去干扰明朝的注意……所以,应该还有些时间的。”

  “有时间的人是你,不是皇上。难不成你要日理万机的皇上陪你练刀?”

  我嘻嘻一笑,“皇上没空,郑亲王必然是有空的。”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正欲回答,忽然那头脚步声响起,他迅速后退,隐没在长廊后的树荫中。

  “喂,你还没答应我呢!”我压低声音叫唤。

  未央的脚步声越来越接近,知了声声掩盖住济尓哈朗缥缈的声音:“……遵命。”

  “主子!奴婢给您拿了些冰镇的酸梅汁……”

  吱——吱——

  蝉声喧闹,未央粉嫩的脸颊上红扑扑地渗着晶莹的汗水,我看着她,忽然咧嘴一笑,心情大好。

  五月十八,皇太极下旨追封萨哈廉为和硕颖亲王。到了月底三十日,果然命武英郡王阿济格、贝勒阿巴泰、杨古利等人率师征明,取道内蒙古进关。

  我见时间紧迫,每日里更加不敢偷懒。

  因郑亲王府邸有苏泰在,我自是不愿去的,便去了济尓哈朗在城郊的一间别院。除了刀法外,济尓哈朗又专门请了人来替我恶补骑射。他偶尔空了便被我捉来练刀,不过这种机会并不太多。

  请来教习的人虽然不清楚我的身份,但见我是女的,又是郑亲王的客人,下手时自然懂得避重就轻。这种情况下,和这些人对练刀法往往没多大实效,很不过瘾。

  而另一头,皇太极则对我连日来的频繁出宫视若无睹,似乎很放心我做什么。他不问,我也就没多解释,自问自己与济尓哈朗之间行事坦然,问心无愧。

  如此过了一个多月,一夏天跑来跑去的代价是,我整个人被晒黑了一大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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