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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满心欢喜,这种从心底里透出来的欢喜,毫无遮掩的展露在那张受岁月洗练的沧桑容颜上。

  我痴迷的看着,不由出了神。

  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的?他……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我的!

  见我直愣愣的盯着他瞧,皇太极嘴角微扬:“是不是觉得我老了?”

  “不是老了……”

  “我都有白头发了!”他忽然像个孩子般冲我撒起娇来,这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数十年前,那时幼小的他也是这般依恋的看着我笑,依赖着我,偎在我身旁。

  “不是老了……”我吁叹,抚摸着他下颚生出的扎手胡须,柔柔的笑,“是我的八阿哥长大了!”低下头,我左手执起他的右手,十指交握,“倒是我,容颜与之前已是大相径庭,你会不会瞧着别扭?”

  他嗤地一笑,左手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你是步悠然么?”

  我一愣,老老实实的回答:“是。”

  “我爱的是步悠然!”他坚定的声音让我的心头一暖,叹息着将头靠在他怀里。

  “很累吗?我命人弄了些点心,你一定饿了。”

  我柔顺的点头,见榻前小几上搁着一盅热腾腾的奶子,边上的餐碟内摆着四色点心。我伸手去取,却被他抢先拿在手里,宠腻的看着我:“我喂你……”

  我面上一红,嗫嚅的就着他手里的萨其马咬了一口。

  “当心烫!”端着奶盅小心翼翼的凑近我的唇。

  “嗯!”我浅尝一口,莞尔一笑,“告诉你哦,我会煮奶茶了呢!”

  他长眉一轩,露出困惑的询问神情,我咯咯一笑,自得不已:“改天有机会煮给你喝!”

  “你……去蒙古了?”

  我没料到他的思维竟是这般敏感,我才提到奶茶,他居然立马能想到蒙古。

  “嗯,我从大草滩永固城来!”

  他眉头一紧,眼底寒芒掠过,声音似乎给冻住了:“林丹汗?!”

  我示意他别太紧张,可是缈质料下的肌肉紧绷得像块生铁。我叹了口气,林丹汗是他扎在心里的一根刺,可是想要拔掉这根刺,谈何容易。

  “你这是要带兵去打林丹汗吗?”

  “原本不是……”他的声音冰冷,“现在不妨这般考虑!”

  什么意思?难道说,他这次出兵,并非意在蒙古?

  “你……”我探寻的看着他。

  他放下奶盅,背负着双手在帐内轻轻踱步:“我原本的计划是进取大明边界,顺道收服察哈尔余部!”

  我眼皮不觉一跳:“大明……”把兵马不远千里的拉到这里,原来是为了避开山海关,绕道蒙古,直取大明关口。

  想从这里寻找突破口吗?从这里到北京,距离确实很近了!

  “悠然!”他倏地转身,牢牢的盯住我,“告诉我,你怎么会遇见林丹汗?难道你早就回来了?既然如此,为何迟迟不来找我,为何要让我苦等这么久?”

  “你……”我心中发酸,“你以为要接近你,很简单很容易吗?”想到多年来遭受的苦楚,不由哽咽。

  皇太极见我凄苦神伤,忙走过来,拥住我细声安慰。

  我定了定神,将这两年多的种种遭遇娓娓道出,虽然我已尽量讲的轻描淡写,可是皇太极抱住我的手却仍是抖个不停,尤其是听到我在蒙古为奴为婢,饱受鞭苔,他眼底犹如卷起狂风暴雨般,恨声:“我定要他十倍偿还!”

  嗤地声,我低笑:“你和他说的话如出一辙!其实……你俩不过是宿命中的政敌,注定一山容不得二虎,国家利益摆在首位,私人恩怨倒还是其次!”我顿了顿,执著的看着他,“所以,切莫妄加冲动,因为我打乱了你原先的计划!”

  他明显一震,眼里涌起一股怜惜和赞许:“你一点都没变!果然……还是那个傻傻的笨女人!”

  “我哪里就笨了?”我噘嘴抗议。

  “不是笨,是很笨!”他揉着我的发顶,“济尓哈朗留守盛京,多尔衮此刻正在军营之中,你二人故人情谊,可要召他前来一会?”

  “盛京?”我不明所以,但见他一双眼深邃如海,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戏谑笑容,这个表情竟是与多尔衮一般无二。

  我心中微微一颤。方才谈及多尔衮时我已经刻意简化过程,把许多暧昧之事隐瞒未说。可是,为什么皇太极竟像是洞察到了什么似的?

  我与济尓哈朗之间可说光明正大,没有半点不可告人的私密,然而提到多尔衮……转念想到他轻薄的言语,疯狂的拥吻,我耳根子一阵滚烫,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再与皇太极坦然对视。

  “是啊,上个月我将沈阳之名改成‘天眷盛京’,你瞧着可好?”

  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那个……见面还是不必了……我的身份,有点说不清……”

  “身份么?”他满不在乎的笑,攥紧我的手腕,贴近他的心口,“你是我这辈子认定的惟一……是我爱新觉罗皇太极的元妃!”

  §第十八章 身份

  雌雉事件一度成为军营中的一则趣闻,在经过上万人绘声绘色的添油加醋后,雌雉夜半飞堕御帐,竟被预言成了一个吉兆——雌雉暗喻凤凰,意指在不久的将来大金国汗将顺应天意,纳得一名贤妃!

  这个预言传到我耳朵里的时候,我先是吃惊得说不出话,后来却难以克制的指着鸟笼里饲养的那只肇事的正主儿,大笑不已:“这明明就是一只野鸡,如何就说得它成了一只凤凰了呢?”见一旁的皇太极不以为意的擦拭佩刀,我撇了撇嘴,好奇的追问,“你的看法呢?”

  呛地声,皇太极利落的收刀入鞘:“我倒认为这是好事!”抬头笑吟吟的睃了我一眼,意有所指的说,“可不就是一只百年不遇的凤凰么?”

  “呸!”我娇羞的扭头,伸手去逗弄那只雉鸟。

  营帐内沉默了十来分钟,皇太极低沉的嗓音终于再度响了起来,语音柔软动听,情意缱绻:“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我惊讶得睁圆了眼,皇太极咬字吐音极为清晰,听他念起这首诗经中的《关雎》,我依稀恍惚的记起许多年前,在一处僻静的窗外,我也曾听人这般款款吟诵。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皇太极向我走来,拉起我的手,星眸闪亮,像是有股吸力般将我深深吸住。“汉人的诗词寓意深长……悠然,我知你能懂这诗的含意,我信你能懂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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