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穿越·宫闱 > 不负如来不负卿 | 上页 下页
一三


  他大吃一惊,刚褪完红色的脸上开始有些泛白。“为什么?罗什有什么地方做错么?”

  “你怎么会有错?是我,我是真的没本事教你。你可是鸠摩罗什哎。”

  讲《论语》,我没有书,也背不全,只是把会背的部分教给他,顺序肯定是颠倒的,背也肯定有背错的地方。他聪明到听一遍就能记住,我再这样讲下去到时他满脑子错的东西,一代大翻译家岂不是被我毁了。我担不起这么大责任,中原佛教事业还等着他去发扬壮大呢。

  “可是,可是,你教得很好啊!”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讲得很有趣,我一听就能记住。”

  “那是因为你聪明,不是我教的好。”

  我望入两汪清澈的深潭,认真地说:“罗什,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他的声音柔和得像醇厚的美酒,同样认真地回答:“艾晴,你也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女子。你懂很多东西,最难得的是你对佛法的悟性。有你为师,罗什对中原汉地很是向往。有朝一日,罗什希望能亲历汉地,看看是怎样的水土育出艾晴这样灵秀的女子。”

  这么温暖的话,用如此真诚的语气说出,我的信心不由小小膨胀了一下。禁不住联想,他对中原最初的兴趣是不是源自于我啊?不过我马上就垂头丧气了,因为我那不叫聪明,叫剽窃。我连他的翻译都剽窃过,而他这个事主,居然还称赞我有慧根。拿现代,那可是侵权啊。我耷拉着脑袋,一脸痛苦状。

  “只是……”

  见我抬头茫然地看他,他强忍着笑:“你若没有那些看上去傻傻的表情,便能更聪明了……”

  死小孩,敢取笑老师!我跳起来要掐他的脖子,被他大笑着逃过。我追着他绕圈跑,唉,他腿长我老人家还真追不上。我还不信我掐不到你,多你十年的饭不是白吃的!我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他果然赶紧跑到我身边焦急地问我伤到了么。我趁他不备终于成功掐住他的脖子。

  “你个死小孩,以后不准再说我傻。我那叫率真懂不懂?真是的,好歹我也是你老师,要尊师重道懂不懂?就算你是鸠摩罗什,你也得给我谦虚点!”

  我摇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纯净的脸越来越红。我掐得太重了么?赶紧放手,凑近他的脖子细看:“喂,我下手太重了么?你疼么?对不起哦。”

  他的脸红得要滴血,眼睛又开始躲闪。他侧过脸,微微拉开一些我和他的距离,喃喃地说:“艾晴,继续教我,好不好?。”

  我叹气,一手托住下巴:“可我连个课本也没有,跟你讲的《论语》都是凭记忆,有很多错。尽教些错的,还不如不教,误人子弟啊。”

  他定定地看我,眸子晶亮,脸上依旧泛着红,一抹微笑浮出嘴角:“是为这个么?那有何难?”

  唉,To teach or not to teach,this is a question.

  我没法子拒绝他,又怕自己教坏他。我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生命中,没有我,他也能成为那个威名四射的大法师。而有我呢?我到底在他的历史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会不会对他产生负面的影响,从而改变历史?起码,他本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讲一口现代汉语的。

  见我沉默,他的一双手覆盖在我的手上,掌心的温暖迅速传导到我全身:“艾晴,是佛祖让我遇见你,这份缘,罗什很珍视。罗什诚心学汉语,就算你不想教,也等到了龟兹你回汉地,好么?”

  浅灰眸子里的盈盈水泽,倒映出一脸迷茫的我。我只是个匆匆过客,就算时光穿越表暂时坏了,我也一定得回去,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但是,我的穿越,能与年少时候的鸠摩罗什相遇,不用“缘”字,还能有什么解释?我们的两行脚印,只是偶尔地重合,这段生命旅程过后,再无交集的可能。我又何须顾虑这么多?只要我小心一些,不再把我的现代特征表现出来,对历史应该不会有影响。最重要的是,我真的很喜欢每天跟这个天才少年点滴温情地相处。

  “既如此,吾便继续教汝。”

  从地上爬起,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昨日所习,汝且温一遍。”我得纠正他的现代汉语了。

  他眼里有欣喜有惊讶,估计有点不适应我那一口文言,但也不说什么,赶紧爬起来去拿素描本。

  第二天晚上,他携着一本《论语》出现在我房间。

  小春的画外音

  玄奘《大唐西域记》:“其俗生子以木押头,欲其匾递。”我在新疆库车的龟兹博物馆里见过一具女性骨骸,苏巴什遗址出土,距今一千三百年左右,头骨真的是扁的。

  龟兹国王的装束根据克孜尔千佛洞内国王和王后供养人像,大约在隋唐时期。

  对古龟兹有兴趣的MM建议可以去看CCTV10《探索发现》系列片《消失的绿洲古国》第七集。从语言,文字,风俗,宗教,音乐等方面介绍龟兹。我挺喜欢里面的鸠摩罗什,那个演员长得颇符合我心目中鸠摩罗什的长相,是个老外演的,很斯文的帅气。虽然是纪录片,出镜也没几分钟,但是演员挑的还是很认真,值得推荐。

  十:终于到龟兹了

  我们终于起程去龟兹了。欢送活动还是很热闹,几乎全城人都出来夹道送行,温宿王还骑马送了几十里地。跟着国王旅行果然待遇不一样,吃穿用都比跟着罗什母子提高了一个档次。每天罗什做完晚课后,我仍旧到他帐中教课。我有了书,讲解得更精辟了,经常举一反三,用具体的历史事件,融入做人的大道理,罗什对我的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龟兹王白纯曾经来视察过,他的汉语居然十分流利。看我正在讲解《子罕第九》,就随便抽出一句考我,是“子曰:”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

  这句话本意已经很好理解了,我想一想,说:“孔子感叹时人薄于德而厚于色,然喜好美色乃人之本性,好色出于诚。色之感目,有电相吸,告子有云:”食色,性也。“而德行,非自然之性,人之好德,确不如好色之诚也。古固如此,今亦然。”

  我顿一顿,见白纯没言语,可是老觉得他看我的眼光不是太友善。唉,我这个实诚的孩子,干吗那么老老实实地说好色乃天性,皇帝不都是需要喊点口号装点门面么?

  所以我赶紧补充:“‘色’非指女色,乃一切美好之物。德,亦为美好事物之一,好德有如好色者,乃君子也。故孔子周游列国,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实乃因为未遇好德如好色之君也。孔子若生于此时,吾王英武好德,孔子断无此感叹也。”

  白纯的脸上还是看不出有什么表情,不知道马屁拍上了没有。皇帝难伺候,我算是有体会了。这还只是个西域番国的国王,要是秦皇汉武,那还得了?一个不高兴就是掉脑袋的事。我背上冷飕飕的,偷眼看衣着华丽的白纯。他根本不理我,用吐火罗语跟罗什叮嘱几句,看都不看我一眼,出去了。

  结果第二天他当着我的面居然对耆婆和罗什说:“此女年纪太轻,态度轻佻,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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