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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四


  我觉得,能用不同的线条把语言记录下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于是,更勤奋地学习。回到拉萨,又从大少爷那里学会了前加字、后加字、再加字;学会了上加字和下加字。至此,慢慢拼读对我来讲已经不是很困难。每当我学习时,只要遇上措杰大姐在厨房切肉,她总是要多丢给我一块肉。

  然而,我写给白玛的第一封信却闹了个大笑话。原来,我看到平时白玛寄到拉萨的信上,一开头写着“恩德无比的大少爷夫妇膝下”这句话,我为了尽量写好一点,就仿照她的信写。不曾想却写成了“恩德无比的白玛夫妇膝下”。后来听白玛讲,那封信她读了不下一百遍,而每次她都是深情地微笑着看完那封信的。

  为防备我们的书信落入他人手中,白玛同我商定,一律不写收信人和寄信人的姓名。因而,我把白玛在落款处写的“意下之妹上”读成“一下子没上”,并一直苦苦思索道:不是好好地在学校读书吗,怎么突然“一下子没上”呢?这事自然也成了我和白玛间的笑话。

  此番返藏时,我抄近路,经锡金翻越则里拉山口到亚东。

  从噶伦堡出发的早上,白玛一直把我送到公路尽头。她上身穿件丝绸衫,下身穿条浅蓝色牛仔裤,脚蹬一双镶有白色图案的短简皮靴,活像一位美国的放牛女郎。她那黑软的波浪形头发,披散在肩上;用黄绸带扎成的花朵,戴在头部的一侧。她这身装束,衬托出另一种形体美——丰乳肥臀、腰肢纤细,就像一支金刚杵。

  我们在小道上走了好一阵,已经到了该分手的时刻,我情不自禁地搂紧了她,忘情地吻她。她的发丝贴着我的脸,她的温热气息,在清凉的晨风中显得更加温暖……

  好一阵,我们才清醒过来。骡群已经走到山嘴处,但它们却因不见骡夫跟随,故而拿不准走还是不走,都停在了那里。它们回过头来,看正在拥抱中的我和白玛,好像在问:“你们还有完没完?”

  “全让它们看到了,真丢人!”我说着,向骡群打了声唿哨,它们便走到了山嘴那边。于是,我俩再一次紧紧拥抱。好一会儿,从山嘴那边闪出一队骡群,它们的铃声中断了我俩的拥抱。于是我踏上了归途。

  我走到山嘴处,回头一望,见白玛仍然保持着刚才的优美姿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我摘下狐狸皮帽子,向白玛挥了挥。只见白玛浑身无力似的把手放在她自己的嘴唇上,再向空中抛了个飞吻。

  我缓缓越过山嘴,白玛和噶伦堡市都从眼前消失。

  我一步步行走在噶伦堡境内的青草山谷中,眼前一直浮现出白玛的身影,可脚下却离白玛越走越远。

  我在只能听到骡铃声的深山峡谷中,又走了十六八个日日夜夜,终于平安到达拉萨。

  第十四章 淑女的智慧

  白骡群驮去的羊毛全部向摩根公司试销成功后,我们几个一致同意今后继续同他们合作,并决定由大少爷亲自前往加尔各答处理此事。还决定变卖现有骡群和商店的百货,以此做为羊毛外销生意的资本。同时,从摩根公司利益着想,同意他们用交换纺织品的形式,向我们支付羊毛货款。为了继续经商,就把我妹妹次仁吉白接到拉萨站柜台,又向斋热巴总务处要求,把南魔归到大少爷名下,得到应允后,把他也叫到拉萨帮我收购羊毛。

  藏历六月份,正是西藏藏北草原牲畜剪毛季节。因此,打算到时候由我和南魔到藏北收购。在此之前,决定先把原有骡群中除了幸运花眼骡、鲜花花眼骡和流星花眼骡外,其余骡子,连同棕黄马一起卖掉。以上三匹骡子就留做我们以后的坐骑。

  卖骡子这件事成了我的一块心病。于是,我为它们添加饲料、洗刷鬃毛,还不时抚摸它们的头和脸。这些骡子也好像意识到它们不久将要离开这个家,都变得比平时还乖巧,显得格外规矩。尤其是那匹飞轮花眼骡的变化更为明显。往日每次给它上驮,它总是把双耳一背,又踢又跳,极尽调皮之能事。作为惩罚,我也总是把最重的驮子驮给它。如今连它也变得同其他骡子一样老实,这让我感到非常懊悔。

  那天,我和甫魔正式到骡马交易市场卖骡子。为保密售价,我和买主就在袖口内进行了交易——大数用五个指头表示,尾数用六、七、八、九等表示,每匹骡子最低以五十六秤、最高以五十九秤作价。我俩连续几天到交易场,最后连飞轮花眼骡也被买主牵走。

  回到家里,看见留下的那三匹骡子,正竖起耳朵站在那里望着我们,好像在问:“它们几个呢?”我走过去,挨个和它们碰了一下头,心情沉重地说:“我把它们都卖掉了。但愿它们都能遇上好心的主人。”

  就这样,我和南魔带着卖骡子、百货和藏酒凑起来的两千多秤本钱,到羊八井和当雄一带草原去收购羊毛。此番带去的钱只够买二百多卷羊毛,故无需前往更远的那曲草原。

  到了藏北,我们看到已经有人在那里收购羊毛。特别是有三四户西藏的商富,在此处设立了常驻收购站,而且在羊毛较集中地点,设有固定的转运站。因此他们的羊毛,可一直分段转运到噶伦堡。我们却没有这种条件。于是两个人只好分头行动。当一个人在头一站办理驮运时,另一个人就到下一站接收货物。

  就这样,我们于藏历八月初从拉萨出发,到全部货物运抵噶伦堡时,已经是藏历十月初即公历十二月初了。

  当我和南魔办完羊毛收购和驮运,从当雄和羊八井返回堆龙后,与从拉萨出发的大少爷会合,他便和我们一同前往噶伦堡。

  我们到达锡金首都甘托克那天,都刻意打扮了一番,以上层贵族精骑的形式行进。当我们行至离甘托克还有四英里处的加尔迈里时,见到一位身穿西装、头戴礼帽的绅士和一位身着藏装、充满青春活力的年轻姑娘站在路边的一辆小车旁。原来,他们就是前来迎接我们的密斯托达珍和白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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