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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唐瑜此时忍俊不禁,只顾着笑。汤颖想起那时神采飞扬的孙文晋也忍不住笑起来,直把孙文晋笑得很不好意思。大家有意无意都忽略了沈子静方才的口误,偏沈子橘这当口插话进来,"文晋哥哥后来就是在N市读初中的时候认识孙黛影姐姐的吧,现在她……"

  沈子静面色一沉,喝一声:"子橘,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时热闹的牌桌瞬间安静下来,孙文晋的笑容僵在脸上,陈释的神色也不自然,倒是汤颖看了看天色说:"不打了,不打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去摘葡萄吧。多摘点,带回去吃也好,送人也好,摘完我们就吃晚餐。"

  几个人都答应着准备站起来,孙文晋不禁抬起头看着唐瑜,视线恰好碰上她的。她笑笑,脸上看不出痕迹,可是被他握着的手指悄悄在他手心里画着,他不由握紧了她的手。

  后来他们都被汤颖热热闹闹地赶着去摘葡萄,其实也用不着他们,农场里就有工人,他们几个也只是图个热闹新鲜而已。汤颖、唐瑜、沈子橘都戴了头巾,沈子静有点怕虫子,就举着阳伞远远地在外面看他们。一畦一畦整整齐齐的葡萄架,藤上都挂着紫红色的葡萄,他们用剪刀剪着葡萄。

  汤颖一边剪葡萄一边说:"陈释,你什么时候帮我找个好点的酿酒师?要法国的,到时候我就自己酿造葡萄酒,也不用眼巴巴地盼着你们每天来摘葡萄了。"

  孙文晋单拉着唐瑜远远地走到另一畦葡萄架前,他负责剪葡萄,唐瑜负责接过他剪下来的葡萄放到脚边的篮子里。两人配合默契,都没说话。不知怎的,她不说话,他就莫名地有点紧张,可也什么都不敢说。

  唐瑜浑然不觉,她举目望着农场这一大片葡萄田,感慨地说:"你这个汤姐可真有钱,在B市郊区买这么一大片地居然只用来种菜种果树,要是开发成别墅还不知道能赚多少钱。"

  孙文晋笑了笑,"她现在哪还用得着这个赚钱,陈释背地里都直接叫她财神爷。呵呵,她是玩股票和期货的。"不过听她这样说,他心里倒是一阵轻松。

  晚上,沈子静再不敢让唐瑜和沈子橘坐在一起,她把沈子橘打发到厨房去帮汤颖的忙,陈释和孙文晋在外面指挥工人把摘来的葡萄装箱,客厅里只有唐瑜和沈子静。透过敞开的客厅门,唐瑜可以看见不远处的孙文晋和陈释在将葡萄装箱。他半挽着白衬衫的袖子,显得很干练利落,又有几分斯文儒雅,几缕头发散落在前额,微微有点飘逸。不知道他跟陈释在说什么,谈笑风生的样子,他这个时候看起来总是特别迷人,唐瑜微微出神。

  沈子静趁机轻声在她耳边说起,"虽然文晋这个人看起来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吊儿郎当的,但他人是很不错的,对朋友慷慨重义气,有男人气概,这么多年历练下来,做事细致有度,不过有时候,他也挺脆弱的……"

  没说完,门外的孙文晋已经拍了拍手掌,走进客厅来,看一眼唐瑜,见她发呆的样子,他抿唇轻轻一笑。

  唐瑜忙低下头来,脸红到耳根。

  他看在眼里,却不说话,目光中闪过一丝怜爱,越过她去厨房洗手。

  饭后,汤颖在农场小住,孙文晋和陈释各自开车回城。

  陈释的车走在前面,孙文晋开车却一直心不在焉。他车技非常好,可这次却连连好几回来不及转弯,差点撞上迎面而来的车辆,终于在一个山体前他把车子停了下来。

  他开了窗,夜风阵阵吹来,他勉强对唐瑜笑笑,"大概是因为刚才喝了点酒,我头有点晕。"

  她也微笑,"不要紧,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

  他下车,摸出烟来,靠在车上就那么静静地抽着烟。唐瑜的笑容僵在唇边,她偏过头看着他,笑容渐渐隐退。她见过他和朋友一起神采飞扬、谈笑风生的样子,也见过他满不在乎、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甚至经常嘲弄自己,但他跟她在一起时,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温润如玉,可是这一刻他的背影却说不出的萧瑟寂寥。她想起从前李雯说的,在乱世佳人里他经常会莫名其妙在一堆喧嚣的人群中失神,可是你一旦要去跟他说话他又恢复了嬉皮笑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想到这里,突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揪着她的心。

  唐瑜开门从另一边下车,绕过车头,他已经绕开去,径直走到护栏前靠着栏杆吐着袅袅的白烟。他抽烟的姿势是如此苍凉伤感,她心里不禁一酸。

  他仿佛预感到她在身后,仿佛能看见她那双充满怜悯同情的眸子,蓦地心头一酸,前尘往事都涌上心头。他吐出一个长长的烟圈才缓缓说:"汤颖是我嫂嫂的妹妹,她以前是中央戏剧学院的,成绩好,外形又占优势。要是没有中途退学她就是1990年毕业的,可是后来她一个人去了SZ市,本来都打算结婚了,可她要结婚那年我哥出事了,因为她暗恋我哥,我哥死后她就一直单身到现在。"

  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眼眸里是一片迷茫悠远,仿佛思绪已经沉浸在遥远的过去。他淡淡地说:"后来啊,后来我得到消息就从国外回来了,可我家人全死了,只有我妈一个人躺在医院,当时要是没有汤姐,我可能连我妈的医药费都付不起。"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他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唐瑜所知的只是乱世佳人里那一点传说,隐隐知道他家曾经出过事,但他不说,她也从来不问。现在他乍然说出来,她倒有几分无措,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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