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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我和杜郁站在旁边看,杜郁很小心地说,菩提树被我们伤害了。

  他们就劝杜郁说,菩提树这家伙,说个“爱”字和说“来瓶啤酒”一样轻易,说完就忘。别理他。

  我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知道,杜郁爱他,他们短暂地相爱过,每天都通很长时间的电话。可是后来,杜郁也成为了一个大笑柄,在杜郁之前,还有很多女人,她们都成为了笑柄。

  可是,不是菩提树的错,菩提树生来如此,没有一个女人可以改变他。

  对于杜郁,却是一个更大的悲剧,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杜郁,我不知道都发生了一些什么,我问过平安,他说他也不知道。

  后来,菩提树写信给我,他说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杜郁,他很累,他为小妖写了一首长诗。

  不要问我沉睡之外弥漫的是什么/那些红色的棋子/或者豁嘴的星/它们不是/也不是小妖精布置下的迷香/酷似某个春夜/红色的石榴突然绽放……

  我就大笑起来了,我说,菩提树你真的很有才华,你知道对付不同的女人应该使用不同的方法,可是你丧失了爱的能力,没有人比你更无耻。

  虽然我理解你,可是我不得不也远离你,我怕我也成为一个笑柄。

  我似乎看到了菩提树忧郁的眼睛,我想菩提树真可怜,真的,没有人比他更可怜。叶叶在酒吧打电话给我,他说他看到有人在做秀。我问他,做的什么秀?

  叶叶说,有人在酒吧里写作,浓妆艳抹。

  我说,如果我有很多钱,我也会去酒吧写作,有空调,有音乐,有酒。可是我现在冷得要命,我的手上长满了冻疮,而且我的左腿膝关节正往死里痛。

  叶叶说,你应该买一只取暖器,用取暖器烤你的关节。

  我说,没用的,这是老毛病了,因为我小时候喜欢坐在阴湿的地板上看《西游记》,看了二十年,就患了二十年的关节炎,这一辈子都好不了啦。现在我痛得死去活来,这该死的阴天。而且我只剩下几百块钱了,如果我买了米,我就没有取暖器,如果我买了取暖器,我就没有饭吃了。而我的小说还没有写完。

  我听到了叶叶啜泣的声音,我说叶叶不要,你是一个男人,不要在酒吧里哭。

  叶叶说,我哭是因为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我说,没事的,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生气,你是一个奇怪的人嘛,你可以什么都干得出来,是什么?

  叶叶说,我用你的书挡住所有人的目光,我把粉藏在你的书里,我在最暗的角落里吸粉,我现在不抽大麻了,我开始吸粉,我进了两次戒毒所了,花了很多钱,我戒不掉,现在我又开始吸了。

  我强装冷静地吐了一口气,我说,哪一本书?

  叶叶说,《我们干点什么吧》。

  十八、心破碎的声音

  奇怪
  我们听到你在千里之外哭
  ——2000年1月28日

  我妈打电话来。我接电话,我说,好了好了,我知道,我会回来过我的生日的,我没忘,我正在写我的网络爱情小说,最后一小段了,我要给它一个最完满的大结局。昨天我妈也打过一个电话来,让我别忘了,要回家过生日,还有,过完生日,我们全家就去澳门过春节,机票都订好了。

  我说我怕,我不敢回家,我害怕极了。

  我妈问我为什么?

  我说,我很恐惧,我又矛盾又恐惧,我怕我回了家,吃饭的时候表现不好,我爸又赶我出去,我不敢再经历一次了,我害怕得很。

  我妈说,不会的,你爸对你多好,你爸又给你买了一只手机。

  我说,你们从来就只知道买东西给我,从小到大,你们只管我吃饱穿暖,你们看到我吃得下睡得着,你们就快乐了。可是你们从来都不想一想我的感受,你们永远都不知道,我到底要什么?总之,我就是怕,我就怕我爸又一次赶我出家门,再来一次,我会死的。

  我妈说,回来吧,不会的,一切都过去了,回家来吧。

  我挂完电话,有点激动,我想我得连夜写完我的小说,我希望我能够飞快地写完它,明天,我就可以回家了,可是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和我爸,我们会不会再吵一次,他会不会再提知识分子和流氓无产阶级,他会不会再让我滚,滚了就永远别再回来了?我不知道。

  我的心动荡极了,我朝思暮想,希望自己能够回家,可是,现在我要回家了,我又害怕,可是无论如何我都得写完我的小说,

  我已经写了十个小时了,我没有喝过一口水,也没有合上过一次眼睛,我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我就会睡过去,我就再也完成不了了,我的小说。

  所以我很不耐烦地接电话,我说我马上就来,就快好了,我换件衣服就来,放心,妈,我不会穿旗袍的,不然爸见了我又生气。

  可是我妈在电话那边哭,我妈说,你爸出事了。

  我扔下了电话,我什么都不管了,我披头散发,开了门就跑出去了。

  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然后我又重新爬上楼,我穿上了鞋,然后上街拦出租车。

  我和很多人抢出租车,我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我管他们叫傻逼,都给我滚!我像一个真正的疯子那样,抢到了一辆出租车。

  我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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