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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七


  汤司令不敢如实禀报,含糊其词地说:“可能,可能过渡一下吧。”

  陈副市长收起笑容,摇头:“屈才了,屈才了。”

  气氛有些冷场,汤加和魏颂都不知如何是好。

  还好,陈副市长又开口了,问的是电信重组的事,两人便大略讲了一遍。你不能怀疑领导的智商,你也不可以说领导外行,反正陈副市长就听得迷迷糊糊,他搞不明白:联通双网分离,一伙要去电信,另一伙加入网通,名字怎么还叫联通?陈副市长的问题非常奇特,改制后的松河网通与半拉架子的联通,哪个是法律主体?

  汤司令只好按自己的理解汇报了一番,然后有意导入正题,现在四千部固定电话阻断,怎么办才好?意思很明白,这么大的责任谁来承担?

  陈副市长颇不以为然,指着魏颂说:“座机停了有什么要紧,不是还有移动电话嘛。”

  魏颂当然要支持汤加,说松河移动市区的部分传输也受到了严重影响。

  陈副市长听着不舒服,脸沉了沉,竟然说:“移动电话停了,不是还有联通的手机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领导总有理,作为下级除了苦笑,还能怎样。可汤司令还是忍不住,“出现大面积的阻断,上级要重罚我们松河的。”

  陈副市长非但没有同情之意,反而责怪说:“你们俩怎么搞的,赶在一起凑热闹?”

  汤加与魏颂本来打算向施工单位索赔的,副市长这样的态度,哑巴亏吃定了。真没办法,他俩都是初来乍到,和地方领导的关系还不够密切。汤司令当然知道,其前任在松河工作了二十年,雄厚的人脉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陈副市长叹了口气,貌视自责实为批评:“城区的地下设施够乱的,该有的档案不健全,管理的手段跟不上,没有哪个部门能说清楚。你们几家通信企业也有责任,是不是规范规范?”

  话说到这个份上,汤司令不得不硬着头皮做出回应:“我们在您召开的工程协调会上做了说明,事后还打了报告,可是施工单位阻挠我们进入现场看护……”

  魏颂随声附和,“施工单位野蛮作业,引发的后果比较严重。”

  “你们呐,先找找自身的原因吧。”陈副市长急着要走,摆手打断了他们。

  汤加与魏颂面面相觑,眼看着副市长钻进轿车,绝尘而去。

  后来他们听说,在人防工程建设的现场会上,这位副市长说确保重点工程的进度,力保电力、自来水、煤气设施的安全。有人提醒说,繁华路段之下埋着电话线呢。陈副市长很不耐烦,说现在五六家电信局,你不通他通,断一家两家的无所谓,谁的孩子谁抱着,谁挡路拆谁!

  堂堂政府领导发话了,施工单位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通信光缆电缆的,重型推土机挖掘机一路开过去,各运营商的传输网皆遭殃。

  不能说陈副市长有意轻慢电信运营商,而是两件事给他留下了极坏的印象,说来话长。

  第一件事,前年的某天早晨,市政府门前有个井盖坏了,恰好陈副市长乘车上班,把轮子给卡住了。幸好车速很慢,没把安全气囊给颠出来。惊吓之余,责令12345市长热线迅速落实责任单位。相关人员不敢怠慢,跑出来一看,井盖上写着中国网通的字样。网通副总马元屁滚尿流地来到现场,手下人一看,说不是自家的管道。不是网通的,哪是谁家的?可能是联通的。孔萧竹飞也似赶来,看了半天,说管道是联通的不假,可光缆是移动的呀。松河移动的领导被揪来了,左瞧右瞧,这光缆像是移动采购过的,但非自家使用。

  兜了一大圈,还没逮到元凶,副市长听了报告气上加气,指示查它个水落石出。结果越查越乱,三言两语都说不清,简直是个连环式案中案:光缆使用方为铁通,管道所有方为联通,光缆是移动买的,盖子是网通的。接着往下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清了来龙去脉。铁通的擅自使用联通的管孔,外包的线路工程队偷偷用了点移动的尾料;而给联通代维的单位为图省事,随便弄个网通的盖子扣在了井口。故事之离奇曲折不逊色于童话里的猫逮老鼠。老鼠乔装打扮,披貂皮大氅,穿牛皮靴子,戴狗皮帽子,难怪猫也要看花了眼睛。

  这年月,形形色色的施工代维单位同时给多家通信企业扛活,他们乱点鸳鸯谱,张冠李戴的故事令人啼笑皆非。乱局由来已久,遍地糊涂庙糊涂神。巴立卓在松河当老大时,就控告过当地铁通,因为铁通的电缆堂而皇之地挂在自家的杆路上。铁通当然不服,拿出买卖合同对质,网通当时就傻眼了,原来从前的长途杆路已经出售给铁通了,也就是说换了户口。谁卖的,省网通所属的长途线路局!对于省长线局来说,老式的载波杆路没啥价值;而对于铁通来说却如获至宝,因为它的路由太难得了,就立在郊区和乡下,挂上钢绞线和电缆即可以放号。巴立卓再气不过,也不能向省里反映,老百姓不是常说吗,饿死不做贼,屈死不告状。同门兄弟悄悄弄了点银子,没准是小金库吃喝款呢。要是省里知道了,一旦深究下来,保不齐谁的乌纱帽落地,此等恶人万万做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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