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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静,还给前妻发短信,很像是故意骚扰。真没想到,孔萧竹马上做了回复,就两个字:还行。

  原来百十公里之外的这女人也没睡,他笑了,心头闪过这样的句子:同是天涯无眠人,相逢一定曾相识。

  孔萧竹睡不好觉只有一个原因,忧虑儿子的高考。不是说女人不在乎前程,而是现在没心情细想这事儿。对于电信重组,她早有思想准备,因为以往所有的传言中,联通都是被分拆的对象。她曽经问过自己,如果联通分拆了,自己将何去何从?但只是问问,难有确切答案。然而现在,所有联通员工都不得不回答一道选择题:你是随C网去中国电信?还是等着与网通合并?

  早在一年前,松河联通内部进行了G、C网分离,单独核算、分属经营,但后台运维、服务等支撑系统始终双网共享。领导分工也做了调整,孔萧竹侧重负责G网业务,打那之后,她就很少考虑未来的去向,人随事走,顺其自然好了。

  周一上午,松河联通召开中层以上干部会议,按落实集团、省分应对重组的工作要求,稳定放在首位,要识大局顾大体,不传谣不信谣,生产经营不能受影响,还特别强调维持CDMA网络业务的稳定运行。会场静得可怕,弥漫着一种怪异的气氛,所有人都明白,按部就班的生活从此被打乱了,他们即将兵分两路,要么去电信,要么去网通。

  多数人还是想去电信的。为什么呢?因为在北方十省,中国电信人员最少,人少就意味着机会多啊。从全国的情形看,是中国网通被中国联通收编,可具体到松河地界,应该说是联通的人马汇入网通营盘。松河网通承袭了老邮电的底子,家大业大兵强马壮,楼也高水也深,联通人瞧着心里没底儿。

  各家运营商之间,很多事情是难以保密的,会议的内容很快就成为公开的秘密。最新消息在电话和网络中流传,最便捷的当属短消息,没有哪个领导有能力来约束这一切。此时此刻,网通这边也在开会传达。而松河电信老总郝静林去了雪都,肯定是领任务去了。平日总是忙得火上房的松河移动却一派沉寂,霍达去向不明,群龙无首啊。至于铁通和小得像鸡蛋壳似的卫通的动向,压根就无人理会。

  松河网通现任总经理是省里派来的年轻人,北邮硕士研究生出身,大号汤加。这个名字太有个性了,让人一下子就能记住,南太平洋有个岛国啊,汤加王国。汤加的孩子才两岁,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松河网通的新老总多么年轻有为。开句玩笑,人家祖上光荣嘛。熟读《水浒传》的人应该知道金钱豹子汤隆,上应地孤星的梁山泊第八十八条好汉。在古代社会,打造军器的铁匠可是高科技人才。汤隆忠于事业,赚表兄徐宁上山,用钩镰枪之法大破呼延灼的连环马。汤隆的光辉事迹是小说虚构的,而明朝开国元勋汤和的丰功伟绩可谓货真价实。更重要的是,汤和是史上罕见的得以善终的赫赫功臣。往事越千年,汤加总经理暗下决心,继承先辈传统,争取更大光荣。

  比之于其他电信运营商,网通人无疑是最盼望重组的,预期也很高,他们的日子太难熬了。可是,重组真的能让他们脱离苦海吗?这样深奥的问题,汤加也说不清楚,现在需要做的和能够做的,就是看赵剑如何出牌。赵剑是松河联通的老大。论起联通的企业文化,好像最爱临阵换将,地市级分公司五年换仨老总都算小意思,中层换得更勤,走马灯似的。不知什么原因,这几年赵剑一直蹲在松河,简直是个奇迹。

  左等右等中,联通那边始终没有动静,汤加只好给赵剑去了电话,说是要去拜访拜访。

  “该我去看望老弟的,早点衔接工作。在松河地面上,你们网通还是老大的,办公条件也好,你看我们联通这边连个像样的会议室都没有……”赵剑连连客气,还算谦虚。其实,他是四十岁以后才改行进入通信业的,所以特别讨厌别人说老邮电如何如何。网通继承了老邮电的血统,可事到如今,唠叨从前的辉煌有个屁用啊,阿Q的祖上也阔过呢,不是该受穷还受穷?把日子过富了才是王道。

  汤加年龄虽小,可在场合上当仁不让,不想在气势上先输给对方。事情就定了下来,周二下午两点,双方在网通的枢纽楼十七楼会议室碰面。

  自从十年前国信寻呼从邮电局剥离以来,孔萧竹很少来主导运营商这里。一是不愿见到春风得意的前夫,二来怕睹物思人。与老企业相比,她所服务的联通公司总是显得不够正规,房子是租来的,网络是新建的,队伍是拼凑的,很像一支半路起家的游击队。今天再次来到巍峨的枢纽大楼,竟有恍若隔世之感。警备森严的门岗保安、宽阔整洁的庭院,繁花锦绣的绿化带,花岗岩铺就的走廊,富丽堂皇的会议室,无不彰显出老邮电时期遗留的威仪与主导运营商的气派。北方网通就这样,普通员工囊中羞涩,领导都搞得像不愁日月的老财主,门面都装得像个大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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