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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那您……您怎么办?"话说出口,我才后悔自己有些心急想吃热豆腐了。或许这是他有意试探我--此时的王经理应该在想:"姥姥的,八字还没一撇,你小子就这么嚣张,这还得了!你这么说,不摆明了是在逼宫么?"

  王经理友好地看了我一眼,交心道:"我本来是要接替张总的,可现在,不得而知……唉!我现在也没那个心劲和盼头了。"

  听他听天由命的口吻,我不由暗自感叹,心想,难道这又是一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的悲剧不成?

  "我……我对不起小惠,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她这么多天,都没来上班,也没有打电话……宏伟,你有她的消息吗?"提及小惠,王经理一副又痛苦又愧疚又关切的样子,那复杂的表情让人猜不出他真实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我心下舒坦,心想,至少王经理这衰人还是有良心的,他是真的爱小惠么?如果真是这样,那小惠闹成现在这样,就算九死一生也值了--毕竟王夫人得到的或许只是他的人,可小惠得到却是他的心。还有什么比得到心更重要,比这更重要呢?

  "王经理,那天晚上,小惠打电话给我,我在酒吧里看到过她。"说到小惠时,我全没有了方才的得意和窃喜,一股悲凉之情不禁在心中慢慢升起。

  只见王经理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一阵欣慰的惊喜,然后又像突然断电的白帜灯一般瞬时暗淡了下来。他激情不再地问道:"她怎么样?对你都说了些什么?"

  "小惠当时很伤心,悲痛欲绝!她说不会再来公司了,要我帮她辞职,我怎么劝她,她都听不进去。"我想尽量描述得客观些。

  王经理重重地掐灭手上的烟头,又拿过烟盒重新弹出两支,扔给我一支,自己点燃了一支,猛烈地吸了两口,呛得又咳又喘,脸红脖子粗,差点没流出老泪。稍微调了一下,他忧心忡忡道:"她一个女孩子家,辞了职也不知再干什么工作?"

  "我劝了她,可她好像已经下定了决心。"我强调了一句。

  "她是很要强,认定了的事情,谁劝都没用。我了解她……我了解她!"王经理自言自语,显得极其失恋。

  "小惠的能力很强……相信她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尽量安慰王经理,同时也在心里为她暗自祝好。

  王经理沉重地站起身,步伐沉闷地走向落地的窗口,留给我一袭后悔而无奈的背影。

  我久久凝视他的背影,一时也停止了思考,就好象思考也需要鼓励和激发似的。

  空白了好一阵,他突然转过身来,远远地望着我,面带希翼道:"宏伟,你手上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吗?"

  我一时不明白他话里的玄机,心想难不成他想撵我走,那也用不着这么客套啊。于是我说,是的,我还得继续完善体育中心的计划书。

  王经理突然精神焕发地走过来,满怀热情道:"宏伟,暂时放一下,陪我一起去小惠那里吧……我一定得见见她!"

  我不无吃惊地点了点头,心想,如果真能把小惠弄回来,也是件值得一试的好事,至少自己今后职场的日子不会太寂寞。

  说干就干,当机立断。我和王经理一行将他的帕萨特径直开到小惠租房的楼下。车子停住,王经理又犹豫不决起来,一副忐忑不安的样子。我解开横在胸前的安全带,善解道:"王经理,您看这样好不好?我先上去看看,如果她在家,我就打电话给您,到时您再上来?"

  王经理正中下怀地点了点头。

  于是,我感觉任重道远地独自下了车。顺着楼道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上去时,我想起前不久自己曾经背着醉酒的小惠来过这里,当时的内心是多么的甜蜜而幸福啊。当时的我,对她充满了无限的遐想。但此时此刻,我竟以这样的角色再度来到这里……而现如今,小惠好象也已经不是那时的小惠,尽管好像只是眨眼的工夫,尽管一切好像就在眼前,可怎么就突然地物是人非了呢?

  站到小惠家的门口,看着黑厚的防盗门,我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铃。我边按门铃,边想象着她看到我的表情,看到王经理时的情形。但半天却不见动静,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却见隔壁的邻居打开门,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伸出头,"你是找小惠吗?"

  我赶紧努力地点头,一时充满了欣喜和希望,心想,这大爷真聪明,看我敲门便知我是找小惠。

  "小惠搬走了。昨天走的,多好个姑娘!"老人一副惋惜的样子。

  等我下楼若有所失地告诉王经理时,他方才还激动不安的老脸,顿时灰暗阴沉。而他的希望,也像泉水上的泡沫一般无声无息地破裂了--想必那破裂的瞬间,也是极痛苦极刻骨铭心的。

  小惠真是走了。就像一只小小的、彩色的、美丽的气泡一般,转眼人间蒸发。人面虽然不知何处去,可桃花依旧笑春风。可实际上,事如芳草春长在,人似浮云影不留。

  第34章

  小惠的断然离去,尽管让人惋惜,但生活和工作还得继续。我想离开的即便是我,也不会影响什么--不管这个世界离开了谁,地球照样自转。

  对于现实的生活和世界,我们微不足道。

  按照绿化项目竟标进程。这周五,我和王经理、张副总及老板四人去了趟天启公司。我们郑重其事,将体育中绿化项目的竟标书和各种资质资料隆重地交给了吴总。她接过后,捧在面前认真仔细地浏览了一遍,尔后不显山不露水地顺手放在了桌前扎堆的资料里。

  然后便见她巧妙地调换坐姿,重新打量了我们一回,突然问,怎么没有看到小惠呀?王经理当即羞愧地垂下了头,张副总哦哦了两声,随机应变说,小黄因为个人原因,今后就不再参与这个项目了。吴总疑惑地微点了一下头,说那真可惜,小惠和宏伟跟我接触最多,两个年轻人都很出色,你们嘉和公司果然人才济济、名不虚传。

  老板和张副总当即面带喜色,谦说,哪里哪里,承蒙吴总您关照。我虽只字未吭,可心里明白,这是吴总在有意借机抬举我,她或许是想让我的衣食父母明白我的分量。

  等我们起身告辞,快要走出吴总的办公室,她趁机将我拉在门内一侧,贴近我身旁覆耳道:"这段时间,我要完全投身体育中心的工作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紧张地回望门前,边点头,边顺握了一下她的手。

  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国立大厦时,我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一时甚至相信自己就是上帝的宠儿,是命运的幸运儿。

  回到公司,呆坐在冷清的办公室,我依然兴奋难掩--我和吴总的关系好象已经超越了某种正常的底线,正在变得微妙而危险。我不知道自己下一步会被带向哪里,也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但我好象早已乐不思蜀,已经迫不及待。而新萍在我心中,一时好象成了一种束缚,一副枷锁。

  我为自己的感觉和想法感到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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