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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电话铃声再度尖叫起来,小乔看立夏缩在被窝里毫无接电话的意思,只好自己拿起来。挂掉电话,小乔笑着踢着立夏胡乱扔在床前的两只鞋,"你赶紧起来,神经内科有个卧床不起的老太太下颌关节脱位,让你赶紧去。"

  林立夏怪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穿衣穿鞋,"是82床那个老太太吧?我都服了她了!她那是习惯性脱位,我们每次给她复好位都给她缠一个绷带,就怕她张嘴吃东西或者打哈欠又掉下来。可她总是嫌这样吃东西不爽快,把绷带偷偷解开,当然肯定会再次下颌骨脱臼。我告诉你,我们科几乎所有的医生都在值班的时候给她做了复位,而我最倒霉,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林立夏已经飘到门外五米外了。

  林立夏算是小乔分到这家医院最大的收获,原因很简单,小乔和立夏在一起厮混,很是逍遥快活。林立夏和小乔臭味相投,爱看小说,爱看肥皂剧,热爱一切娱乐八卦,更何况林立夏总是定期轮转到口腔病房,而口腔病房和耳鼻喉的病房就在同一个病区。两个人要好的程度简直难以形容,比如只要碰到两个人同一天值夜班,林立夏总会跑到耳鼻喉科的值班室睡觉,留下空空的口腔科值班室。

  也正因为有了立夏,小乔才能熬过第一年那万分痛苦的二十四小时住院医生。

  不过林立夏是有男朋友的。林立夏的男朋友韩宇也在这家医院,和小乔、立夏同一年报到,居然和林立夏一样,也是口腔科的,听说当年他们是同班同学。一次小乔问韩宇大学时都干了些什么,该同志居然连眼睛都不眨地回答:"别的都没记住,就记住谈恋爱这回事了。"

  瞧瞧,连五大三粗的汉子都有难以忘怀的爱情故事,小乔的恋爱,自然也不会是一张白纸。

  那年从老家回来以后,过了一段时间,小乔恋爱了,对象也不是别人,是一直在一起称兄道弟的张成虎。或许是小乔受了打击,原本根本看不到的东西,也渐渐觉察出来。张成虎起初就是抱着追小乔的心思和她在一起称哥儿们的,忽然发现小乔的口气有所松动,自然正中下怀,欢欣鼓舞。

  周劲对小乔临近毕业却铁树开花表示赞赏,同时还把心得郑重地与雪飞、小乔分享,"男生和女生之间压根儿就没有纯洁的友谊,所有冠冕堂皇的台词下面都隐藏着不可告人的动机。张成虎就是典型,大家要引以为戒。"

  小乔和雪飞自然回复了她一个字--切!不管周劲说的是否正确,最重要的是不能助长她仿佛一语中的的嚣张气焰。

  这场恋爱持续的时间并不长,随着毕业的临近也宣告结束。张成虎的名字虽然雄伟,但其实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南方人,毕业后遵父命回了广州。当时,张成虎还抱着侥幸心理,特地央求小乔和他一起回去。小乔对此事很冷静,委婉地表示拒绝,只说不能离开自己的妈妈吴云。有时小乔在深夜里辗转反侧,自嘲地想,看来还是爱得不够,连一点点和张成虎回广州的想法都不曾有过,哪儿像从前,赵爽要去哪儿,自己就像个跟屁虫一样尾随,那样没自尊的日子当年还甘之如饴,真是可怕得很。

  有些错误,犯过一次就能铭记在心,怪不得老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当然,老话还说:"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但光说管什么用啊!

  毕业后,周劲留在学校的教学医院,而雪飞却回了老家的省会。毕业时的依依不舍、抱头痛哭,那自然是不在话下。

  赵爽和丁威的恋爱进程式自然也早就公布于众,而且丁威也如愿以偿地考上了新闻系的研究生,倒是赵爽,毕业后选择了去美国留学,所以赵爽和丁威也只能靠鸿雁传书或者电话来诉说衷肠了,对对对,还有新生事物E?mail。

  至于李恺,从那以后,他几乎从来没有单独出现在小乔面前。在目睹了小乔和张成虎在校园里拉拉扯扯之后,他更是连话都懒得和小乔说了。小乔虽然有些不解,但随即安慰自己道:"爱谁谁,我再也不要看别人的脸色行事,让我去照顾他的情绪?可又有谁来照顾我的情绪?"

  从学校毕业后,小乔听说李恺和他们七年制研究生班的一个上海小姑娘成了一对。听到这个消息,小乔的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即便有一丝黯然,那也迅速烟消云散。她只是和丁威讨论说:"就李恺那个臭脾气,什么样的姑娘才压得住他?""也不知道那个小姑娘长得好看不好看。"

  是啊,还能说什么呢?无关痛痒的话题才是最安全的。

  第二天上午,小乔并没有如愿补上一觉,原因很简单,因为丁威来找她了。

  丁威穿着一身裁剪合体的红色长大衣,光鲜靓丽。她皱着眉头站在小乔的值班室里,开始发牢骚:"小乔,我每次到你这里来,简直不知道坐在哪里好。"

  那倒是,小乔总是穿着白大衣、白裤子,有时嫌穿脱衣服麻烦,耽误去急诊室的时间,甚至会和衣躺在床上打盹。值班室里应该连空气中都悬浮着无数细菌,只有小乔自己浑然不觉。

  小乔嘿嘿一乐,"值班室还能好到哪里去?这我可没办法。让你在外面等你也不肯,只好屈就一下了。"

  "那你快点儿好不好?陪我去你们口腔科看看我的牙齿,昨天晚上疼了一宿。"

  "别急别急,这就去。我们要找的医生这会儿估计在查房,等她忙完了我们就去。"

  小乔和林立夏熟识,自然找立夏帮忙最合适。林立夏虽然现在在口腔科的病房,实际上她有更多的时间会在口腔门诊支援临床。

  立夏总算忙完了,带着小乔和丁威一起去口腔科的门诊,一边发牢骚:"今天主任又发疯了,把我和殷大夫狠狠地训了一顿,说我们上个月的周转率使用率勉勉强强完成百分之八十,这个月要是还这样,就要扣奖金。"

  小乔很同情,"病房的病人不都是从门诊那儿收上来的吗?他们门诊收不上来病人,你们自然完不成任务,这和你们病房又没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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