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无处安放的婚姻 | 上页 下页


  陆枫很快就发现谈笑这么做的致命之处,“你觉得两个人如果总在一起会……产生你不喜欢的感情吗?”那真是太好了,陆枫坏心地想!

  谈笑从没这么想过,有些措手不及。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会不会日久生情?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不愿意去实验!所以,她找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军人,而不是朝九晚五的普通人。

  陆枫见不得谈笑有些沮丧的样子,赶紧说:“其实,一个能保持个人独立的婚姻听起来挺诱人的。你也知道,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家没家差不到哪儿去,无非是多了些老婆的抱怨。好点儿的心疼,坏点儿的心烦,反正都挺耽误事儿的!”

  这本来是谈笑期望的答案,但真的从陆枫嘴里说出来,她又有些失望了。这个男人莫非也是个无情无义的白眼狼?唉,算了,反正结了婚还可以离婚,过一天算一天吧!

  谁让自己跟吃了炸药似的,想出这么个馊点子!

  陆枫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怎么说出这么不靠谱的话!但是,他感觉这个不要感情的谈笑似乎比谁都对感情敏感。看她那张小脸颜色变得,赶上夏天的雷雨天了。早先还以为这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白骨精”,今天一席谈,分明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在某些方面,很幼稚,也很单纯。陆枫隐隐觉得,谈笑是个有过去的人。他甚至觉得,谈笑对家庭的描述似乎就是对她自己过去的总结。或者可以这样理解这个小女人的话——

  即使没有感情,即使没有爱情,她也相信人应该有个家。家可以给她依靠,可以给她安全感。她希望从家里得到忠诚和归属的感觉。

  陆枫的眼睛有些发酸,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想避开这个话题。他斟酌了一下词句说道:“嗯,我是家里的独子,爸妈都离休了。情况比较简单,你呢?”

  谈笑愣了一下,似乎没想过还要介绍自己的家庭,想了想才说:“我?我也有家啊!”她低下头,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我家……嗯,妈妈去世得比较早,家里也只有我一个孩子。不过……不过我父亲又结婚了,还有了一个孩子。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独生子女。但是,他们的那个孩子是按照独生子女报的,享受独生子女的待遇,应该我还算吧?算我母亲的独生子女?呵呵,有点儿复杂,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陆枫吃了一惊,“那……你爸爸……”该怎么说呢?好像有点儿复杂啊!

  “如果你介意这个,反悔的话还来得及。”谈笑笑了笑,“我的家庭是不太完整。”她的表情有些冷峻,整个人突然多了些拒人千里的味道。

  “对不起!”陆枫有些后悔,看来这个有缺陷的家就是谈笑渴望的根源吧!失去家的人,才更渴望家,更害怕失去家,对吧?

  陆枫赶紧道歉,看谈笑茶杯里的水没了,一慌神,连续水也不知道,直接把自己的奶杯推过去,“喝点儿吧!”

  在部队,大家互相谦让自己的东西,是表达战友之情的一种方式。但是在典雅暧昧的咖啡店里,让一个见面不超过两次的女孩子喝自己喝过的东西,好像有点儿太那个了,况且还是——奶!

  陆枫脸红脖子粗,赶紧抢回自己的杯子。谈笑仿佛没看见,头扭到一边去拨弄煮水的茶壶。

  等到陆枫慢慢恢复正常了,谈笑才扭过头来,慢慢地说:“我上大学就离开家了,一直没回去过。妈妈给我留了些钱,足够我维持学费和生活。而且我还可以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我爸爸嘛……他是个老好人。虽然是个官员,气质却有些太浪漫。”她摇摇头。身在权位的人,又有浪漫的诗人气质,能守得住家吗?谈笑好像记起那个人某些和善的音容笑貌,可惜只是一闪而过。她脸色有些阴沉地说:“唉,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妈……都走了好多年了。他再可恶也是我爸,对一个老头儿我能恨到哪儿去?除了觉得对不起我妈之外,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了!眼不见心不烦,只能如此了!”

  谈笑叹了口气,又捋了捋头发。陆枫发现这个动作应该是她紧张的标志。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谈笑就做过这个动作,陆枫心里又宽了一层——她也很紧张,没有表面上那么强悍嘛!

  谈笑没发觉他的心思,兀自低头说着:“其实人很无情,很多我们当时以为过不去的高山,只要咬咬牙都会过去。我们以为深似海的感情,只要放一放都会变成小溪。唉……”她摇摇头,想说什么又闭上嘴。

  谈笑的家庭似乎是个不可碰触的伤口,一碰就流血,就要出事。

  陆枫觉得自己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但是无论如何,他已经无法厌恶或者拿起防范的心态来看谈笑了。缘分大概就是在通常会后悔的时候却感到怜惜,以至于忘记山芋会把手烫伤。

  那只好奇的小狗终于发现眼前这只叫做“猫”的怪物身上流着血,同情心让他暂时放下敌意和防范,小心翼翼地靠近。像安慰自己的同类一样,试图去舔这只小猫。而猫儿却毫不领情。

  “嗯,听说你是做律师的?”陆枫决定换个话题,他不想让谈笑继续这样为难下去。

  律师,通常是黑衣白领,穿着电视里那样的袍子,做着电视里那般的事情,举手投足——反正都是电视里的。陆枫没和律师打过交道,对这一行有些神秘感。

  谈笑说:“嗯,在所里,混口饭吃。”

  “哦,律师,很了不起的。”

  “没有,没有。都是电视害的,其实就是一熟练工,挺没意思的。”

  “那也不一定。帮人解决问题,甚至定罪量刑,很有意义。”

  “惩恶扬善,定罪量刑,那是法官的事情——虽然他们不常干。”谈笑坏坏地眨巴了一下眼,说起自己的本行,她立刻恢复了精神,“我喜欢做非诉业务,风险低利润高。我也是无利不往啊!”

  陆枫脱口而出:“啊,那老百姓怎么办?”

  谈笑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煞有介事地闻了闻袖子,好像那里臭臭的,“我也是老百姓,大家都是在尽自己的本分。没有这身铜臭,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怎么能管得了别人?”

  陆枫说:“这样不是很不负责任吗?”

  这个问题有些严肃了,谈笑尴尬地笑了笑,“刚毕业的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是救世主。后来工作了才发现自己就是一根草,每天为了那点儿露珠必须得拼命地向上长,否则就会枯萎发黄死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是这匹夫若是连自己都养活不了,又怎么对国家负责呢?”

  话越说越不对,两人对坐无言,一个后悔得想抽自己,一个沉浸在职业的困惑中暂时走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陆枫觉得自己应该了解一下谈笑日常工作的频率,就着方才的话说:“你平日很忙吧?”

  谈笑点点头,“有些忙,不过还能忍受。况且还有回报,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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