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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那你跟我说一声,我等你写完再打呀。”

  “你干吗打半天啊?我今天不接你就一直打下去?”

  “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要和男人睡觉,你担心也没用。”

  “好了好了,我心情也不好,你别恼火了。”

  “你怎么了?”

  “我爸给我打电话了,说我妈反悔了,她坚决反对。这些天她几乎没睡好过,我爸说她快疯了。”

  “可以理解,要是我的儿子,我也不会同意。”

  “我给你说这个,不是要你理解我妈,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她反不反对,我都要和你好。我会做好思想工作的,给我一点时间。”

  “你省点心吧,我是谁?还需要做工作让别人来接受我?我处理品啊?”朱妙的奖杯还是热的,说话有点趾高气扬。

  “我知道这让你委屈,但你多想想咱们,将来是咱们一起生活。只要我认准了是你,她也没有办法。”

  程小奇喋喋不休,朱妙沮丧的心情变本加厉。

  不过,朱妙的心情很快如纸般翻到另一页,有了崭新的内容,她恢复温和的心境,以柔软的声音告知程小奇:“我不在乎你妈妈反不反对,她什么时候点头,你就什么时候带我回家见她,五年、十年,都没有关系。说不定那时候,她的孙子都很大了呢。”这只不过是朱妙设想的一种结局,她压根儿就没这样的打算。

  “朱妙,我真高兴,更坚定了娶你的决心了。我妈妈迟早会接受你,喜欢你的。”浪漫爱情就是唱双簧,越和谐便越精彩。程小奇激动得不知所措,比演戏还夸张,满嘴语无伦次的甜言蜜语。

  “不是纯情,是傻帽儿。”对于程小奇,朱妙作如是想。

  外面的繁华灯光,挤进落地窗,房间里如一汪静水,隐约可闻的车声,在水里涌动。朱妙仰躺在床,恍惚觉没开始睡,天就要亮了。她毫无睡意,索性想了想和程小奇的可能性,半天也没捞着丁点真实感。惟一的好结局是,必须十分热烈地爱上他,少一分都可能成为致命障碍。朱妙知道,“十分”与“热烈”这样饱满的词汇,早就不适合她,即便程小奇真是一剂迷魂药,对她也难以生效。

  她翻身向里,没想到仿如翻了船似的,又掉进方东树的海里。

  裸露在外的手臂忽冒出一阵鸡皮疙瘩,早起的清洁工率先知道秋天来了,然后满街的人,都熨帖地给自己套上了长袖,城市里浮躁的气氛霎时削减不少,仿佛一个步入成熟的少年,添了几分稳重和对往事的惆怅。

  一年当中,最舒服的秋天具体来临了,风凉飕飕的,空气很爽。这个季节最适于搂搂抱抱,或者说这是个搂搂抱抱的季节。夏天在街上牵手的男女,开始密不透风地相互箍紧了,步调一致,提前练习御冬的方法,说不清是季节的秩序,还是恋爱的发展。

  从清洁工的扫把底下逃跑的落叶,已经疲于奔波;而树上缺乏耐力的叶子,对新鲜的大地充满好奇,迫不及待地挣脱了枝干,追到了地面,跑跑停停,东嗅西嗅。只有一种四季开放的花,在它那儿看不出任何关于季节的变化,宛如得道之仙,超于凡俗之上。

  秋天不愧是收获的季节,才凉快一点,龙悦就开始吆喝吃火锅了。凡吃,总得有个讲究,或者得讲个理由。在本城吃饭聚堆,通常由发起人埋单,所以被邀请者自然要吃个明白,糊里糊涂地蹭饭,终究有些失礼。

  “和余作人结婚?你离了没有?他办了没有?”朱妙难以想象,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废掉两个旧巢营建一个新窝,真是奇迹,捅个鸟窝还得爬树,要是这窝筑得高且险,也是困难重重。而如今两个人建立的家庭,灵肉相混,相濡以沫日复一日,居然比捅鸟窝还容易,朱妙惊诧。

  “木已成舟,办手续只是几分钟的事。我这边早已是离弦之箭,不可挽回。他妻子也另有相好的,所以皆大欢喜。”龙悦一连用了几个成语,似乎比从前稳重了许多,仿佛几年的生活,在那几分钟里灰飞烟灭后,伤了元气。但很快她又活泼了,说和余作人打算旅行结婚,二婚低调处理,只请了各自的好朋友聚一起吃餐饭,喝点酒,宣布结为夫妇,然后趁秋高气爽去丽江,去香格里拉,“在那种地方做爱,才叫欲仙欲死。”

  “不结婚也可以去那里做,你结婚就为了这个?”朱妙发现龙悦贼性未改。

  “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觉得床上做与地上做感觉大不一样吗,你要是结婚,会去哪里旅行?”

  “我想去西藏。在进行天葬的地方举行婚礼,在那里搭一张婚床,然后等待秃鹫。”

  “我看你是没见过天葬。网上找找,残缺的血淋淋的尸体,恶心死你。你是真浪漫,和你比较,我是伪浪漫了。晚上见,记住啊,谭鱼头‘峨眉山’厅。我还有电话要打。”

  “谭鱼头”国内连锁,生意十分兴隆。大厅里小桥流水,古筝和弦,桌椅古朴典雅,餐具洁白精致。厅内空间之大,出乎想象,放眼望去,竟似个大剧院,屋顶距离地面约三四层楼高,所以绝无嘈杂喧哗,耳朵里听到的,只是些温和人声。

  二楼全是包房。环形走廊上任何一处都能见到大厅景致。

  朱妙在走廊欣赏一圈才进“峨眉山”厅,推门便被一股川香火锅味包裹,房间里热火朝天,所有的脸,所有的目光一齐朝她甩过来,她眼花缭乱,一个也看不清,以为走错房间了,正尴尬地要退幕,龙悦两手湿漉漉地进来了。

  “你迟到了,来坐下,自觉地喝了这杯酒。”龙悦用纸巾擦手。

  “朱妙,坐这儿。”原来古雪儿也在,她气色不错,剪了个齐耳短发,头发每一根都拉得笔直,居然还有几分少女的娇羞,这景致让朱妙新鲜。又见古雪儿波大无边,领儿低、乳沟深、皮肤白,男人们的目光总是轻易地掉进去,十分吃力地拔出来,让旁观者捏汗,让她为自己羞愧。

  余作人也许是装蒜,也许真不记得电梯里那回事,十分自如地和朱妙握手客套,鸟巢样的络腮胡子剃了,留下一块刚收割过的稻田。人逢喜事精神爽,余作人风度翩翩,与抱一捆东倒西歪的玫瑰时截然不同,原还是颇具观赏性的。朱妙不由多看了两眼。朱妙见龙悦与他已冰释前嫌,又欲成百年好合,人装蒜,她装葱,也懒得戳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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