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承欢(6)

六

　　他像陈述一个坚固到任何东西也辩驳不了的真理，轻巧地安一个罪名给她，没给她一点翻身余地。

　　“也辛苦你了，还要在我还有媒体面前演这么一场戏。”厉仲谋始终语气平和，近乎赞许，“事到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你应该很满意了。”

　　演戏？

　　满城风雨？

　　满意？

　　她确实该满意，他这么多顶帽子扣下来，他把她想得这么聪明，她是不是该感谢他？

　　他以为她想要什么？钱？她如果只是稀罕他的钱，就不会，就不会……

　　厉仲谋起身往书桌后走去，拉开抽屉取出支票夹。

　　他签支票的动作，她无比熟悉，熟悉到有生之年，无论如何也不愿再亲眼目睹一次。

　　他却已将支票递给她，“之前建岳和你谈，你拒绝了。也许你对金额不满意，所以这次数额由你来填。”

　　“……”

　　“据我所知，你哥哥的公司资金周转出了问题，有了这笔钱帮他，绰绰有余……”

　　厉仲谋没有能够说完——

　　“嘶～～”

　　纸片无声地掉落入地毯。

　　2.冷酷

　　吴桐当着他的面撕毁了支票，再抬起头来时，已粉饰好所有情绪。

　　甚至学着他的样子，轻蔑地、淡淡嘲弄地笑道：“是，我是别有企图，我是利用了孩子。你想要儿子？可以，拿你全部家产来换！”

　　厉仲谋怔了一下，这个女人如此强悍的一面令他不禁蹙紧了眉心。

　　他也无话可说了吧？吴桐冷哼，“你不是说条件随我开么？这就是我要的，怕只怕……厉先生你给不起。”

　　说完，吴桐开门出去。

　　这一次他没有阻拦。

　　厉仲谋在原地驻足片刻，盯着支票碎片看了好一会儿，也走出去。

　　他倚靠着长廊向下看。环形走道没有挡住他的视线，他见这个女人一步一步地下楼，没了魂魄一般。

　　矛盾的女人，被他质问时的羞愤，撕支票时的咄咄逼人，此时下楼时的失魂落魄……哪个是真实的她？

　　他请私家侦探调查过她的资料。她工作业绩很好，但并不受大的重用。因为孩子的缘故，她升职慢，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好。

　　当年她考取香港C大，南下就读，拿的是全额奖学金。她的教授曾经很看好她，认为她会在业界站稳脚跟。

　　半月前在医院，这个女人满额血迹撞上他，之后甚至晕在他怀中，童童那张入院详单，轻飘飘落进他的视线范围。

　　他当时心脏处被撞得生疼。而他的目光久久定格在那张入院单上，无法转移……

　　此刻想来，一切仿佛冥冥之中注定的，逃都逃不掉。

　　厉仲谋不止一次试过回想她二十岁时的模样，偏偏脑中一点印象都没有。然而她20岁时，已经在为他孕育一个孩子。

　　有些讽刺。厉仲谋轻笑，捏着眉心摇摇头。

　　可是，要他娶她？

　　不可能。

　　他明确自己的目标。

　　他只要儿子。

　　他聘请的是最精良的律师团，他能给孩子一切。而她，与身在南京的父母关系紧张，甚至产后一度患上抑郁症，律师完全有理由怀疑她现在的精神状况。

　　她斗不过他的……

　　吴桐脚下不稳，扶着冰冷的金属扶手下了楼梯。

　　童童正在厨房，几个佣人围绕着他，布上满桌精美的甜点。

　　孩子挑花了眼，明亮的眼仁儿中带着笑。

　　是吃曲奇还是吃慕斯？杏仁味道的还是草莓味道的？似乎巧克力的也不错……

　　吴桐走过去，“童童，走吧。”

　　她给不起他这样优渥的生活，但她现在伸出手，要童童自己选择。

　　留在这里，或者跟她回家。

　　童童目光暗了暗，扭头偷瞄了下二楼，才跳下椅子拉住吴桐。

　　佣人见他蛋糕一口都没吃就要走，请吴桐等等，等她们把蛋糕打包，让孩子带回去。

　　吴桐把孩子柔柔嫩嫩的手攥进掌心。孩子依依不舍地抬头看了一眼，然后扬起脑袋，望向吴桐。

　　她不愿相信儿子这是在等厉仲谋，她蹲下身，视线与儿子平视，“妈咪回去给你买好不好？”

　　厉仲谋不知何时已经现身，就站在两人身后，沉默地看着。

　　孩子“哦”了一声，抬头又看了一眼，终于看见了厉仲谋的身影。

　　童童还小，面对一直陪伴的母亲和突然出现的男人，无异于面对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厉仲谋眼见这一幕，心中一软，柔声说道：“陈妈，把这些都放到车上去，待会儿叫司机送小少爷回去。”

　　童童的到来打乱了一切，也打乱了这个男人冷情的面具。陈妈很少见厉仲谋这副样子，难免愕然，半天才找回声音，“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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