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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进海已经半个多小时了,载满了客人的机动船快速地行驶着,可站在甲板上的我却感觉很慢很沉稳,一望无际的海面上没有了参照物,你就失去了速度感。我对大海已经不陌生了,但每次面对它,我都会心生近乎神圣的虔诚——美丽宽广的大海啊,你包容万种生物,你涤荡历史的沧桑,你熟睡的时候是那么温柔,任凭我们在你的怀里荡来荡去,甚至无耻地去生扯你的乳房,而你醒来时总是咆哮不已,又是那么得威严,让我们望而却步……记得不知是哪一次面对大海,已多年不写诗的我竟也挤出几行新鲜的文字来:

  大海啊,你这个低等动物般的神
  你熟睡时像个女人
  醒来,却是个男人

  站在我身旁的徐冬竟也郑重起来,看着大海一言不发,显然也在感慨着什么,看着他,我忽然想一件关于海,关于我们之间的一个“一命换一命”的故事来。

  那是我做记者一年多后的一个五一长假,省新闻出版局出面组织了一次“第一线新闻工作者海边行”的旅游活动,我们报社去了5个人,我就是在那次活动中认识徐冬的。我们去的是一个海边渔村,环境还可以,有意思的是,那离岸边不远处,有一小块海水淹没不了的沙洲,潮来潮去的,给人感觉就像一个漂浮的固体,那上面还落了很多的海鸥,大家兴高采烈地扑腾扑腾下了水,游了过去,可急坏了包括我在内的一些不识水性之辈,幸好最后有人发扬风格,带着套了救生圈的我们游过去。

  忘记了多长时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正当我和省电视台的一个也不会游泳的女记者,坐在沙洲聊得火热的时候,我俩忽然发现,沙洲上竟只剩下了我们两人,而身旁的救生圈竟都不见了,再看去,所有的人正都站在岸上看着我们笑,这时一个男声还喊了起来:“你们俩甭回来了,就在那儿过日子吧!”我站起身回了一句:“可成天吃海鲜也腻呀!”我喊话的时候,偷偷看了眼电视台的女记者,她满脸通红。我故作着急地绕着沙洲转起圈儿来,其实我心里正得意着呢。绕着,我忽然一脚就踩空了,整个人一下子沉进了水里,呛了几口苦涩海水的我挣扎着露出水面喊救命,慌忙中我还听到了女记者的尖叫声,我也朦胧中看到有人快速向我游过来,正是徐冬。就在我又喝了几口海水,努力向沙洲上够着,却身不由主的时候,徐冬就到了我的身边,无疑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下意识地抓到了他的脖子就按了下去,我半截身子就趁势借力浮了上来,弄得徐冬呛了几口海水……

  把我救上岸的时候,徐冬还咳嗽得脸跟紫茄子似的,说:“你小子差点没害死我!”我抱歉地看着他笑了。当时我认为会欠徐冬一个一辈子的人情,可就在当晚,徐冬突发急性肠炎,疼得在度假村房间里的地板上直打滚,而那根本没有医院,是我在当地渔民的指引下,往返步行十几里地,找来一个赤脚医生救了急,然后,我还照看了他整整一夜,一报还一报,就谁也不欠谁的人情了,不过从此我们俩就成了铁哥们儿。后来回到省城,徐冬一番苦心地在游泳馆里教我游泳,可我还是没学会。

  到海岛上的时候,红红的日头正好半落在海面上,暮霭沉沉,海天一色,蔚为壮观。郝大伟已派了小兵开了吉普车来接我们,小兵我认识,他曾受命敬了我几杯白酒的。吉普车直接把我和徐冬送到了“海岛酒家”,郝大伟一干人等已经围桌而坐了,刚向他们引荐完徐冬,落了座,郝大伟就举起了杯:“来,这第一杯是为你们接风的!”徐冬惊愕地看着我,我忙说:“你们也太狠了吧,我们两腹空空的,你们就拼刺刀啊?”众人笑了笑,他们已经习惯我的调侃了,郝大伟放下酒杯,把两盘菜转到了我和徐冬面前——生卤虾蟹:“好啊,那你们就先垫垫底儿!”

  到海边,你一定要品尝一下当地渔民自制的生卤虾蟹,能鲜掉牙的,味道好极了。看着它们,徐冬像个王八,眼睛都绿了,那两盘子虾蟹几乎都让我和徐冬报销了。一阵大比拼下来,徐冬酩酊大醉,我也醉了,但没徐冬那么凶,毕竟有他挺身救驾,郝大伟把我们送回了招待所,徐冬便不醒人事了。第二天10点多,我们才先后睁开眼睛,但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我看了眼窗外,很近的还边已有很多嬉戏的人,夹杂着本地渔家女的身影。“走,去冲个海水澡就不难受了!”徐冬抬头看了看窗外,便一骨碌爬了起来。

  一到海里,徐冬就如鱼得水了,而套着救生圈的我就像只笨拙的鸭子,虽然不会游,但我却很眷恋这种飘来荡去的感觉。徐冬又教我游泳,可我还是不得要领,他便无奈地笑了,按我的出生时辰讲,我是个火命,好像天生习不得水性的。

  在海水里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宿酒的劲儿就过去了,舒服了很多,当然,这个过程中,徐冬那双小眼睛始终没能闲着,看了个够。有点累了,我们就回到招待所,又冲了个淡水澡,还没等换衣服呢,郝大伟就开着车来了,人还没进门,那爽朗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走啊,酒菜都准备好了!”徐冬很惊讶的表情看了看我:“怎么又吃饭呐?”好像上一顿他刚吃完似的。

  这顿酒徐冬是学奸了,我倒被喝得不醒了人事。

  等我稍微清醒的时候,我已经在了火车上,而且快进了省城,刘艾丽就坐在我身旁,面对面的徐冬告诉我,郝大伟是派人驾驶军用快艇把我们送上岸,并找车又送到火车站的,徐冬还酸酸地说:“你刚上火车就吐了,是刘艾丽为你收拾的。”我扭头看着也正多情注视我的刘艾丽笑了笑,我的笑里面有谢意也有歉意,答应了代人家买好车票的,我却没办到,看来是徐冬代她买好的。我又看了看其他的乘客,他们都很讨厌的目光看着我……

  之后没几天的一个下午,和我又会面的徐冬忽然很庄重地问我:“骆驼,你到底想不想跟刘艾丽处呀?要不我可上了!”当时我犹豫着未置可否,徐冬便很知趣地打了退堂鼓。我是存了私心的,我犹豫之后,就决定了要和刘艾丽保持一定的良好关系,但我真正的目的并不在她,而是在她的那个叫赵婷的朋友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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