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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沈韵心疲倦地闭上眼睛,满室鲜花芬芳里,她记起在苏家开满鲜花的院圃里,杜修宇鄙夷的目光:“你有什么资格和云若相比!”那样的羞辱,只要一看见他们的女儿,与杜修宇酷似的脸庞,与苏云若一模一样的眼睛,就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遭受过的耻辱,她实在无法面对那个女孩儿,一想到她将成为她的儿媳,天长日久地相对,她就觉得要崩溃。

  “算了,我老了,你们小辈的事,我干涉不了。”她乏力地说,“绍谦在国外读书,你一个月难得回家几次,整幢大房子除了我,就是些没法沟通的佣人。我虽然出院了,行动还不方便,湘湘是个贴心的好女孩儿,让她住进去陪伴我一阵子,总可以吧?”

  “可以,”耿绍昀决定结束这场谈话,站起身,“您找谁陪伴是您的自由,为了避嫌,家里有其他女人住的时候,我不太方便回去,等她走了以后,我再回家看望您,今天就让司机送您回家。”他转身向外走去,顾湘湘无声地站在门口,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毫无表情地从她身旁经过,径直走出房间。

  顾湘湘在门口呆立片刻,才匆忙追出去。耿绍昀还走在长廊上,这里是特护高级病区,没有什么人经过。“总裁,”她跑到他身后,“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报答您曾给予我的恩惠,小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

  耿绍昀回过头,礼貌性地微笑一下,大多数时候,他的风度也非常好:“顾小姐,你能记得小小是你最好的朋友,这样很好,她这个人,对人好起来的时候,掏心掏肺,这种朋友,不见得人人都有幸遇上。至于我母亲那种一相情愿的想法,我想,你应该是知道的,希望你别当回事,我和你之间,别说不可能有什么,就算有,我也不会娶你,我们需要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

  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她缓缓松开紧握的手,手心留下四个深刻的指甲印。灰姑娘只存在童话里,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她想做的,不过是童话里那个破坏公主幸福的巫婆,父债女还,杜修宇欠下她与她母亲的债,就让他心爱的女儿来还。

  顾湘湘最终还是婉拒了沈韵心让她住进耿家大宅的提议。

  把沈韵心接出医院的当天,耿绍昀回到家里陪母亲吃晚饭。饭后,母子又聊了一阵,他看时间不早了,就在大宅这边住下。刚洗完澡,就听见母亲敲门的声音,她拄着单拐端着一杯牛奶走进来:“绍昀,睡前喝杯牛奶有助于睡眠。”

  他笑着接过牛奶,这么大了,母亲还把他当做小孩子一样,到底是她的一片心意,而且是在行动不便的情况下,他不忍心拒绝,喝完牛奶后,扶起母亲:“我送您回房休息。”

  “绍昀,”沈韵心问,“你下定决心要和杜惜若结婚了?”

  “是!”

  “好吧,”沈韵心显得疲惫,“你们定好日子后通知我,我好为你们筹备婚事。”母亲的态度突然转变,让他疑惑了一下,毕竟是母亲,他宁愿选择相信她,何况这是好事。

  耿绍昀带着好心情上床,房间里的空调虽然没有打开,但初秋的夜晚还是偏凉,他却辗转反侧,总觉得燥热。依稀间,房内似乎多出一种淡淡的幽香,他含糊地喊了一声:“小小?”也许是在做梦,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滚烫的脸庞,立刻清凉了些许。他迷迷糊糊伸出手,一个温软的身躯伴随着一声女人的娇喘,滚入他怀中,饥渴的欲望席卷而来。

  顾湘湘在一片哗哗声中醒来,轻手轻脚下床,掀开窗帘的一角。窗外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风吹过,枝头茂密的树叶迎风招展。倚靠在窗边看了一会儿,她慢慢回过头,出其不意地对上耿绍昀冰冷的眼神,她受惊般颤抖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清醒地坐在床上,冷漠锐利的眼神仿佛把她看了个通透,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她愣住,竟忘记了应该继续下去的戏码。

  他指一指浴室的门:“去洗个澡。”命令的语气,不容她拒绝,她顺从地进了浴室。

  等她从浴室里出来,耿绍昀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出神,一支烟夹在指间,积起了长长一截烟灰。床上一切物什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窗子旁边的小圆桌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粒白色药丸,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把药吃了。”强硬得不留一点回旋的余地,她再次选择了顺从。看着她吞下避孕药,他扔给她一张支票:“我不想再看见你,今天12点之前,把你所有私人物品清出胜天大厦,以后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总裁,”顾湘湘手扶在桌子的边缘上,支撑住自己微颤的身躯,“我承认,和公司里的许多女员工一样,我对您怀有倾慕之心,但是,我真的没有任何野心,没有想过要和小小争夺什么。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不要您的钱,也不会再打扰您半分,更不敢奢求名分。我求您,求您让我留在您身边,经常能看见您,我就心满意足了!”晶莹的泪沿着雪白的脸庞慢慢滑落,她本就是一个美人,凄楚的神情,深情的告白,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动容。

  他淡漠地瞟看了她一眼,眼中满是不屑,掸一掸烟灰,讥诮地笑:“沈嘉恒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表演得这么不遗余力?”

  她震惊地瞪大眼睛,试图说点什么,对上他洞悉一切的目光,便明白任何谎言与戏码都是多余的,她反倒镇定下来,安静地站着听他说话。

  耿绍昀冷笑:“我相信巧合,但巧合了太多次,就变成了蹊跷。许多事情,只要通过征信社,完全可以查出来,这次被你们算计成功,不是因为你或者沈嘉恒特别的高明,而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母亲会参与到你们这种下三烂的剧情中——算计我!”

  冰冷的眼眸中终于显出愤恨之色,他狠狠按灭烟蒂,走到她面前略微低头,森冷的气息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替我转告沈嘉恒,看在当年他倾尽所有相助的情分上,我还他三次人情,第一次,帮助他获取沈家的所有权益;第二次,他利用林薇珊制造小小和我的误会,我不再计较;第三次,就是这一次,弄伤我母亲,制造你和她相识的机会,设计把你送上我的床,我也放过他。事不过三,我和他的兄弟情分到此为止,如果再有第四次,我绝不会对他客气。”

  沈韵心在大厅里的沙发上坐了很久,看见耿绍昀走下楼梯,她迎上前,满脸温情地笑:“绍昀,一切都是妈安排的,和湘湘没有关系,她一个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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