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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说不清哪一家,反正是北京路那个。好了,就到这儿吧,你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食言非君子。拜拜。

  和倪婉通完电话,岳子行喜忧参半,喜的是终于知道了倪约的工作单位,以后兴许能从那里得到一些关于她的线索,忧的是一不小心把话说得太死,以后真的不好意思再接近倪婉了,转念又想,该找倪婉还是要找的,大不了不当君子了。

  下午斯文森在公司溜达了一会儿就走了。程辉说他是去金石滩打高尔夫球去了。岳子行问程辉他怎么知道,程辉说他上午偷听到了老板的电话。岳子行大喜,很快就溜出了公司。现在公司依然没有拿到营业批文,死不死活不活的,老板和下属都成了无钟可撞的和尚,公司规矩形同虚设。

  岳子行心情迫切地直奔北京路平安保险公司。他原来为自己保单的事儿跑过那里,所以轻车熟路。特特出生不久,他为自己买了十份“福临门”,同时上了意外险和医疗险。他那时想,有了这张保单,万一自己遇上天灾人祸,多少能给老婆孩子换些救命钱。

  到了平安保险公司,岳子行逢人便打听倪约,但谁都不知道她这个人。岳子行找到当官儿的,人家让他到第七业务部打听。他摸到第七业务部,见里面只有五六人,或埋头书写,或低声交谈。这里说是业务部,其实看起来更像个大教室,桌椅密密匝匝,墙上贴满了标语、图表和名单,花花绿绿令人眼晕。一个大嫂模样的女人告诉岳子行,倪约半个月前已经辞职,是赵茜代办的手续,要有什么事儿可以直接和赵茜联系。

  岳子行要了赵茜的传呼号,到街上连呼了她好几遍,不大会儿便接到了回电。

  赵茜说前些日子倪约的确在沈阳来着,但目前在哪里不太清楚,因为她从未留下联络方式,最近也没来过电话。赵茜还说,根据倪约电话授意,她为倪约代办了辞职手续,还替她领了最后一笔佣金,打到了她的信用卡上。

  为了不浪费赵茜的电话费,岳子行客气地邀请赵茜喝咖啡面谈,说还有很多问题需要问她。赵茜说,电话费几个钱呀,就在电话里谈吧。

  岳子行谢过赵茜,接着问道,倪约有个堂姐叫倪婉你知道吗?

  知道。

  倪约的朋友中有个瘦高个中年男人,你见过没有?

  见过,他总开车来公司接她。

  他是谁?你有他的电话吗?

  他……应该是她男朋友吧。不知道叫啥名儿,也没他的电话。

  岳子行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东西了,就向赵茜要了倪约的信用卡号,让她一有倪约的消息就马上转告他。赵茜爽快地答应了,岳子行一高兴,差点儿脱口请她吃饭。

  打完电话,岳子行精神大振,虽然这一次还是没探到倪约的下落,但毕竟到她的工作单位看了看,还和她的朋友赵茜聊了那么多,这是个不小的收获。那个寂寞多情的海滨之夜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岳子行已经记不清倪约的容貌神情,只记得她穿着碎格灰裙和短袖白衫。和赵茜通完电话,岳子行一下子准确地回忆出了倪婉的音容笑貌,并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丰满。

  岳子行没有立即回公司。他来到中山广场的工商银行,从自己的牡丹卡里往倪约的信用卡上打了一千五百块钱,然后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公司。

  伏在办公桌前,岳子行被自己感动了半天,想象着倪约在远方的某个角落能够花着他挣的钱,他不知不觉地浮出一脸幸福的笑容,引得程辉和菜菜啧啧称奇。

  岳子行再次电话游说刘大昆,要他去电视台搞对象。刘大昆死活不同意,连说了十来个不字,脑袋都快摇下来了。他对岳子行说,那不是丢人现眼吗?看看那些节目吧,一群狗男女被一对狗男女当猴耍,目的不是帮你搞对象,而是让电视机前的狗男女们发笑。

  岳子行这两天老想着怎么找倪约,把刘大昆电视招亲的百年大计给忘到脑后了。要不是谭璐追问,他还想不起来给刘大昆打电话。他等刘大昆发完牢骚,笑呵呵地说,你小子没变

  态吧,咋听都像仇视社会的心理病人哪。

  我这是表态,不是变态。

  表态可以,但别瞎机巴表啊。听我的,先报个名吧,现在报名的已有好几万了,不是你谭璐还不帮忙呢。据说电视台门口有倒名额的,一个一万。你往那儿一走,准会有人问你,喂,有“从头再来”搞对象的名额吗?

  你小子真能忽悠。

  说真格的,你上吧,甭管能不能划拉个美人儿,下来就是个名人儿。

  咱不出那名儿,也不丢那人儿。

  怎么丢人了?多少人想上还上不去呢。报名处先把关,学历不高的、长相不帅的、脑瓜不灵的、口才不好的全部拿下,报上名的还要经过两轮智商和情商测试,进入一个大名单,最后经过专家组面试才能敲定。这么跟你说把,能上去的人绝对牛逼。

  谁爱牛逼就去牛逼,反正我是不去。

  这机会要是抓不住,你就是个饼子。

  饼子就饼子。

  别一口说死呀,再好好考虑一下,多想想风姿绰约的女嘉宾。

  拉倒吧,真风姿绰约早让人用筷子夹光了。

  不骗你,女嘉宾们个保个沙瓤。

  老岳,其实你是想看我热闹,对不?

  呵呵,想看热闹不假,但更想帮你找老婆。

  别磨唧了,这风头我是断然出不得的。

  就当人生的一次挑战,豁出去了。

  操,我再怎么困难也不能上那儿推销去!再者说了,让蓝青看见了,还以为我没活干憋不住了呢。看在兄弟的份上我就不扁你了。就这样吧,有空出去喝酒呀,啊朋友再见。

  刘大昆结束了通话,一看显示,打了整二十分钟,心想这小子吃错药了,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老不正经。

  最近刘大昆的心情有所好转。离婚像蛇蜕皮,去掉一层死皮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但蜕完皮好歹舒坦一些。虽然无法从心理上同过去决裂,但身体自由了,像蛹化蝶,蛹死了,蝶却展翅飞翔。

  刚才岳子行打电话的时候,刘大昆正走在星海广场上。他到星海会展中心办事,出来后忽然想到广场上走走。据说这是亚洲最大的城市广场,凭山临海,气势磅礴。广场东侧的海边是百年城雕,一本巨大的书被历史和沧桑打开。两个铜铸的孩子在海边玩耍,男孩指着大海,女孩沿着男孩的指引凝望远方。他们的身后是一条路,上面有无数只脚印,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坚定地朝着大海的方向迈进。那一对孩子的雕塑,多像刘大昆和蓝青的缩影。当年,刘大昆在蓝青面前也那样往远方指引过,蓝青也那样往远方眺望过。他们在青春年少时看得见未来的幸福,长大了变老了,却看不清来时的路。

  刘大昆黯然地想,结婚这么多年,他和蓝青还没有一起来过星海广场游玩。他们在婚姻中麻木和休克的时候,这座城市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两个人都放弃冷漠,一起出来走走该有多好。比如说,到这儿看看宽阔的广场,看看浩瀚的海洋,那他们心中也许会少一点自私多一点包容;看看山上宏伟神秘的欧洲城堡,看看岸边庞大华贵的奥丽安娜号,再玩玩那些广场敞篷车双人自行车游艇蹦极滑翔伞,那他们心中也许会少一点厌倦多一点浪漫。

  手机又响了。是谭璐。

  大昆啊,我是谭璐,说话方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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