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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


  五

  洗了澡,灵犀一个人默默地上了楼。书房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卧室,也是只属于她的秘密:她和向上说了很多次,他终于答应,每个月不方便的日子,她一个人睡,好好休息。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总是将三五天的日子拖到十天。

  其实,她不讨厌向上的身体,他温柔细致的爱抚,总会让她一点一点被融化,随着他一起进入一个极度快乐的境界。然后,他将她搂在怀里,像一个满足的孩子把脸埋在她的长发里,沉沉睡去。虽然这时候,他从不说什么,但他的身体语言告诉她,他是爱她的。

  可是,有时,她委屈的心并不听从于她的身体,他的爱抚会突然变成不堪忍受的折磨。可是,她又不得不配合他完成所有的程序。无声的战争结束后,他不止一次兴致索然,冷冷地对她说:“你是不是去医院看看?”

  月亮升起来了,如母亲的脸庞。月光穿过落地窗,无遮无拦地照在小阁楼的地上,就像母亲吻向孩子的额。

  灵犀从柜子的最里层拿出了一块棉里绸面的小被子,被面是用真丝和金丝绣的,还非常新,在月光下闪耀着耀眼的光芒。那是裹着她从水上漂来的襁褓,是和她的亲人唯一有联系的东西。

  她盘腿端坐在窗前巨大的羊毛地毯上,将身上的白色浴袍解开,任它慢慢滑落。她玉石般珑玲柔美的身子袒露在月光下,如初生的婴儿躺在母亲的怀里。她将襁褓紧紧贴在胸前。

  灵犀听见自己的声音在二十多年前遥远的天际回响:“我爸爸妈妈到底在哪儿?”

  “他们大概飞到月亮上玩去了。”

  “那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不知道。大概不太会回来了。”

  “呜呜——”

  “别哭别哭,我就当你的爸爸妈妈……”

  一张模糊的脸俯向她,湿润的唇,温暖的手,隔着浴袍,在她胸前最敏感的地带轻轻游动,带着巨大的魔力,让她的每一寸肌肤都随着那股暗流张开了深深的渴望,使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变成了无可抑制的低吟。

  灵犀惊醒过来,一时不知身在何处。

  阁楼。

  地毯。

  向上!

  向上回来,卧室里找不到人,却找到了俯身在地毯上睡着了的灵犀。

  她玉石般珑玲柔美的身子半裸在月光下,如初生的婴儿躺在母亲的怀里。

  向上被震撼了,呆了许久……当他看到灵犀睡梦里迎合的神情和忘情的呼吸,更是又惊又喜,如脱缰之马,纵身一跃。

  忽然,灵犀的眼前浮现出蓝天下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情不自禁的源泉,一阵剧烈的羞耻感吞没了她。她大叫一声“不要”,腾地翻身而起。

  突然被她从高峰掷进山谷,向上勃然大怒。压抑了很久的话像火山喷发一样劈头盖脸地砸向灵犀:

  “我受够了!我哪点对你不好?你还想怎么样?你以为你是谁?我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你也太不识好歹了!你要是嫌弃我,你不快乐,你走,你走啊,去找个比我好的,我没拦着你!”

  她从来没有听到这么刻薄的话从向上嘴里说出来,她一直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但他这样亲口说出来,还是第一次,那仅有的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突然扯去了,那早已存在的狰狞面孔一下子让他们自己都难以接受。

  灵犀抱着一个靠垫,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不会流泪了,心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走,离开这儿!”

  胡乱披了件大衣冲出家门,刺骨的寒风让她瞬间冷静下来:“我要到哪儿去呢?我可以到哪儿去呢?”

  她下意识地回头,盼着他追出来,他该想到她穿得这么单薄,他该知道他说的话太伤人,他明知她无处可去,他会心疼她的,会拉她回去的。

  可是,没有。

  她像个行尸走肉般地在街上走了很久,对寒冷已没有知觉,只有心酸,累,还有心灰意冷。

  尽管她内心的孤独与日俱增,但她没有想过要离开向上,离开这个家。而事实上,她也无处可去。娘家、娲娲都远在外地,杭州也没有特别密切的女友。如果离开家,她能去哪儿呢?

  “左边!”

  下意识地,灵犀的心里叫出了这个名字。灵犀抬头对着茫茫的夜空在心里呼喊:“左边,你在哪儿?如果现在,你能带我走,我一定跟你走,不管去哪儿!”

  她拿出手机,想给他打电话,忽然惊醒过来。此刻,他肯定睡了,即使没睡,也不方便接电话。即使打通了电贺,又能说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让他抛妻别子,带她走?去哪儿?

  多么荒唐,多么不现实。

  再美好的词语、再珍贵的感觉也无法掩盖一个事实:为了一个从没有见过面的人,为了一段虚幻的网恋,他和她,已经深深伤害了自己的家庭和亲人。

  “对不起,夏寒,对不起,向上。”想到这儿,灵犀的脚步不由自主往家的方向走。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在幽深的绿影里穿行。院子里沉默了几个季节的梅花却在不经意间开了,三三两两地嵌在路旁,散发着清冽的幽香。

  呵,春天来了。

  一树有个性的花,宁愿这样开在不被世人所知的角落,淹没在滚滚红尘中,还是宁愿拥有一个爱她的赏梅人,哪怕被采摘回去,只有短短的几天生命?

  灵犀想,我愿做一枝被珍惜的梅花,哪怕离开土地,哪怕像飞蛾扑火,瞬间陨落。可是,一个人不同于梅花,人有人的责任,对家,对亲人。

  灵犀走进家门时,阿姨迎上来急急地说:“怎么我一回来,你也不见了,先生也不见了,手机都没人接,吓死我了!”

  灵犀笑着说:“没事。”

  电话响了。

  灵犀飞快地接起来。会是向上吗?她希望是。

  声音很清晰,是他。

  灵犀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刚想说对不起,他先开口了:“叫阿姨过来接电话。”

  灵犀的心“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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