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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吴秘书长说,文联在地委机关,这地方是不可胡来的。他露出一副严肃的面孔,似乎有人在放黄色录相。叶蔓的嘴角露出一丝漫不经心的冷笑。她说他们在谈创作,吴秘书长说谈创作是可以不关门的。叶蔓说风大。吴秘书长对肖平领女人进屋早就产生了一些看法,在他看来像肖平这样的作家出现一些风流韵事实在难免,否则他怎么写得出那么好的言情小说。他不是担心肖平会出什么事,而是怕别人说他管理不严,影响他的政治前途。叶蔓把目光盯在微机的屏幕上对吴秘书长津津乐道的话题表现冷淡,吴秘书长说要去办什么事,掩饰着自己的窘态,灰溜溜地走了。

  发生在肖平办公室的一切就像冬天的凉风一样平淡无奇。两人只是抱得很紧地亲了亲,害怕出现什么危险就极不情愿地松了手。松手的原因大概来自于吴秘书长在门前的脚步以及他提示性的那声咳嗽。接下来就谈了一些关于创作的话题。两人出门时头发有些凌乱,肖平脸上极不自然,他害怕别人认为他们俩刚从床上起来。那阵子正好叶蔓锁门,叶蔓友好地对他们笑笑,肖平觉得她的笑有点莫名其妙,问她笑什么。叶蔓招手让他过去,她冲着他的耳根悄悄地说,在我面前你们可以大胆点,我可以为你们保密。肖平问她保密什么,叶蔓说如果你真不知道,那你就太傻了。

  肖平就笑。叶蔓跟刘亚琴并肩而行,叶蔓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把木梳递给刘亚琴,说你梳梳头发。刘亚琴就一边走一边梳。叶蔓说,肖老师这人蛮好,作为朋友,值得一交。刘亚琴说,不幸的是我已经爱上他了。叶蔓说,你真幸运。跟在后面的肖平把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后来他责怪刘亚琴不该在别人面前挑明这种关系;刘亚琴说她明白这样不对可又控制不住自己,她恨不得向全世界宣布她爱他,因为那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

  度过了那个千篇一律的春节之后,天上全飘着软弱无力的雪花。刘亚琴就是在雪花飘得最厉害时到校报名的。她把铺位弄好,突然想在雪中找一种感觉。就决定到肖平家里去一趟。她特别喜欢在大雪中骑着自行车勇往直前,让无数雪花迎面碰鼻然后消失在她脸上身上手上,变成一丝丝冰凉的温馨。脸与雪的敌对关系,使她面如刀刮,却张扬着一个胜利者的自豪感。她尤其欣赏雪花在风中横飞的样子,这时的雪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从遥远的天际喷射出来的一片片童话。她到肖平家时,已身披一层重雪,脱掉大衣抖落得厚厚一层。屋里温暖如春。男悟拉着她冰凉的手坐下来,像久别重逢的姊妹。

  刘亚琴感到手上发烫。她掏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肖肖肖说,这是小姨给你的压岁钱,春节没来看你,现在补上。孩子接过钱,说了声谢谢小姨,就嚷着要去买东西。男悟见到别人送钱就很兴奋,眉开眼笑地抓出来许多糖果让刘亚琴吃。男悟从刘亚琴的眼神里看出她在寻找什么,就冲着书房喊肖平来客了。肖平许久才慢腾腾地出来,放光的脸上冷冷冒出一句:你还算客呀!

  刘亚琴说,那你就是客吧。三个人一团和气地傻笑起来。男悟拍拍刘亚琴的肩膀说,我去做饭,你俩说话,咱今日弄丰盛些。刘亚琴说,我来帮忙吧,男悟把她按住,你新年第一次来,的确是客。今天我包干了。刘亚琴又心安理得地坐下来。长期经过油烟熏陶的玻璃透视度很低,男悟从玻璃中映出的影子有些模糊。外面的大雪从厨房的通风口上钻进来看男悟做饭,男悟切菜的声音很响,她看着飞在刀上的雪花自言自语地说,这恐怕是今年最后一场春雪了,老天爷很珍惜这个机会,迟迟不肯收场。她见肖平闲着,拿来一些葱蒜让他剥。她说,一边说话一边干点活。其实肖平和刘亚琴什么都没有说,两人互相看看都觉得不是说话的地方。刘亚琴剥葱,肖平把电视机打开,他在弯腰过来的时候趁机把她亲了一口。

  刘亚琴咂咂嘴,觉得先前喝咖啡的糊味还在口中,她望望厨房里男悟直起的影子,做个鬼脸说,多危险哪!男悟以为是在冲她讲话,问什么危险,刘亚琴说一个擦边球,男悟就不再做声了。保姆把肖肖肖领到客厅,肖肖肖抓把大蒜就不由分说地跑了,他喜欢把脏东西往床上扔。肖平追过去说,你这家伙越大越不讲道理了,简直是个土匪胚子!肖肖肖说你算什么,你才不讲道理。男悟在厨房插话道:这爷儿俩越发闹不团结了。刘亚琴看着这和和气气的一家人,心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她使劲踩了踩脚,大葱的皮屑有力地站在了她潮湿的鞋底上,像被狂风扫落的花瓣。

  这时候阿伟打来电话,说他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肖平让他来,刘亚琴也在这里,正好聚聚。不出二十分钟,阿伟来了,进门时使劲抖了抖脚上的稀泥,泥巴依然很顽强地沾在脚上,有种拖着脚镣的感觉。口中吐出的一股白雾迅速消散在屋里。他把大衣脱下往沙发上一扔就径直钻进了厨房,探头探脑地看男悟做菜。他弯曲着二指夹上牛肉片说,我饿了,先给我弄点充充饥。男悟把各种凉菜拌在一起给他弄了一盘,他就用指头夹着吃。男悟递过筷子给他,嗔怪道;咱家还没穷到买不起筷子的程度吧。阿伟托着盘子来到客厅,对刘亚琴说,刘小姐可是越发漂亮啦!刘亚琴一怔:是么,真是谢谢你这样夸奖我。

  阿伟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在刘亚琴身上扫。他说前天又发大案了,一个报复杀人的歹徒把东城派出所所长的头割下来了,悬挂在旁边胡同的路灯上。肖平说真有这事?阿伟说当然是真的。这位所长的老婆是报社要闻科的记者。他是在失踪三天后突然被人发现人头的。据说从路灯上取下头颅时眼睛还没闭,像在恶狠狠地瞪人。刘亚琴说,你别说吓人的话了,晚上睡觉要做恶梦的。男悟放下手中的活走过来问:那尸体在哪里呢?阿伟说尸体还没找到。男悟又问罪犯抓住了没有。肖平说,又不要你去办案,你干吗这样关心呢!男悟说,我又没问你!

  吃罢饭阿伟把肖平叫到书房里关起门来说话。阿伟告诉肖平,他现在遇到了一个复杂得叫人头疼的问题,小玲怀孕了。肖平说小玲怀孕并不复杂而是很正常的正常事。种子进了土壤就会发芽,这是天经地义的。阿伟说,我劝她做手术她偏不做,她一定要给我生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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