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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或者,她是死给我看的?

  我哆嗦了一下,一股恶寒自心头蹿起,迅速漫至全身。不会的!夏小宇怎么可能会是死给我看的呢?我们是这么好的朋友。我用力地摁着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欲裂,夏小宇在暴雨中死去的那一幕像块烙印一样在我脑子里挥之不去。

  “你是住在那里吗?”那个司机突然开口说话,把我吓了一跳,我说:“是的,怎么了?”

  她说:“我也是住在那里的,你住几楼?怎么从没见过你?”

  “哦,我住三楼,平时很少出门的。”

  “那难怪,对了,昨天早上的事你知道吧?”

  我的心脏猛颤了一下,刚经历了夏小宇的自杀还没平静下来,她又提到了红衣女子的死,我吞了一口唾液,说:“是跳楼的那个吗?”

  “是呀,就死在我楼下的店门口,真晦气。”

  “你认识她吗?”

  她摇摇头:“不认识,不过她常去我店里打电话的,前天晚上在我那儿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一直哭,说的是她们那儿的家乡话,听不懂,没想到第二天就跳楼了。”

  一会儿她又说:“昨天晚上,我老公看见她了。”

  “不会吧?”我全身一冷。

  她压低了嗓音说:“是真的,我老公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从窗户看见她站在院子里,那样子很可怕的。别人都说,穿红衣服自杀的女人,死后会变成厉鬼,因为怨气太重,冤魂一直不会散去的,而且不能投胎。”

  她说得我汗毛直竖,一个穿着红色长裙、披头散发的女子立即在我的脑子里飘来晃去……我的心突然惊跳了一下,通常女人在自杀之前应该都会精心打扮一番的,可是夏小宇为什么是穿着睡衣的?而且还跑到阳台上,在暴雨中割脉而死?这是为什么?

  睡衣、阳台、暴雨。这是在暗示什么?

  我将这六个字反复在脑子里组合着,把脑袋都快折腾裂了,最终仍没找到答案。

  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房间,习惯性地打开电视,然后去冲澡。昨晚淋了雨,衣服到现在还是湿的,感觉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开始冒虚汗,反胃。这是生病的前兆。

  刚从浴室出来,手机在响,我接起来,钻进了被窝里。启凡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深深的倦意,他轻声叫我:“七月。”

  “你怎么了?生病了?嗓子都哑了。”

  他说:“没,你呢?是不是又熬通宵了?”

  “刚洗了澡准备睡觉,你什么时候回来,启凡?”

  他低声叹息着:“可能没这么快,依云她……出事了。”

  “你姐姐?”我吃惊不小,“她出什么事了?”

  “她突然不说话了。”

  “什么?不说话了?”我不解。

  启凡说:“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就是……就是跟植物人差不多,你明白吗?”

  “不明白,车祸?”在我的意识里,植物人通常都是车祸所致。

  “不是,在爷爷死的当天晚上,她突然变成了这样,傻了似的,我用了很多方法,一点用儿都没有。”

  我说:“不会吧?怎么会这样呢?”

  他说:“我不知道,爸妈也不知道,我猜想她是受刺激过度。这种情况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听到了什么,还有一种是看到了什么,我正在想办法找答案。”

  “启凡……”

  “嗯?”

  “我能帮你什么吗?”

  他笑笑,声音温柔如水:“傻瓜,你能帮我什么?要真的不想让我担心,那就乖乖睡觉,少熬夜,知道吗?要好好地照顾自己。”

  心里涌起一片潮湿的温暖:“启凡,我好想你。”

  “我也是,好想你。”

  挂完电话刚准备去关电视睡觉,却听到了这样一段对白:

  一个男人问:黎明的前夕是什么?其中一个男人回答说,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然后,一个女子很平静地说,黎明的前夕,是黑暗。是永无止境的黑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濒临死亡的绝望。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仿佛有一只手伸进了我的胸膛,抓住了我的心脏狠命地往下拽。顿时,只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寒冷和恐惧,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慢慢扩散。

  作品:七根蜡烛作者:上官午夜字数:9016

  第二章 拨错的电话号码

  进入十一月份的S城冷得出奇,整座城市变成了一块透明的冰块,看似坚固,但是却容不得去触碰,太易碎了。

  小说完稿后,我变得无所事事和懒散起来,让自己对未来感到怀疑,也对夏小宇的死更加无法释怀。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毫无预兆地从自己的生命中彻底消失,从此再无瓜葛。我一度以为是在做梦,幻想梦醒后夏小宇的电话仍会随时地响起,她和别人不一样,她喜欢叫我“该死的七月”,她说这样的称呼是把我当成了她的亲人,这点我是绝对相信的,因为她总在我面前说“我那该死的老爸老妈”,事实上,她是天底下最爱父母的人。现在,再也没有人像她那样叫我“该死的七月”了。

  夏小宇自杀后的第二天中午,高炎给我打来电话,他说夏小宇的尸体已经火化了,他会履行自己的承诺,不断地给她家里寄钱,并且很诚恳地感谢我尊重他的意见没有报警。挂电话之前,我问他能不能把夏小宇的骨灰拿一点给我,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一个小时后就直接送到我家里来了,用一个很小的玻璃瓶装着。临走时他塞给我一个很厚的信封,不用看我也猜到那是钱,我立即就寒了眼神,对他说,我答应不报警不是为了替他保守秘密,如果我收了钱那算什么?是对夏小宇的亵渎。

  他有些尴尬地走了。然后我买了一个很精致的水晶玻璃杯,把那些骨灰很小心地倒进去。水晶玻璃杯是透明的,刚好手掌那么大,插上电源以后里面就有淡蓝色的光,我跑了好几条街才买到的,夏小宇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水晶,而且偏爱淡蓝色。我把它放在床头柜上,跟我的一张照片放在一起。

  很多时候,我躺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安静地看着它,看着看着,就觉得寂寞越来越远,恍惚中,好像自己也老了。

  寂寞是可以让人快速衰老的。

  我把这种感觉告诉了启凡,没想到却吓到了他,他以为我出了什么事,我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我已经看到了自己三十年后的样子,这种样子让我极其恐惧。然后他就笑了,说我才二十三岁,离五十三岁尚远,但不管是三十年后还是三百年后,在他眼里,我始终是他的小宝贝。一听这话,我的心情马上就又好了,哼着歌曲打开了电脑,开始连线上网。

  自从《七根蜡烛》的结局贴到网上以后,我的生活有些乱了,因为网站的编辑找我做了访谈,连同我的照片贴得到处都是。我在作者简介里留下了E-mail,所以每天都会收到大批的信件,基本上都是读者写的。说实话,我倒是希望能收到出版商的邮件,哪一个写作者不想自己的文字被印成铅字呢?于是我找了网站的编辑,问他能否帮我联系出版。他告诉我,在网上发文章跟出实体书不一样,网上约束不严,任何题材都可以写,但是要出版,牵扯的方面就多了,《七根蜡烛》虽然在网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可有些内容还是比较敏感。我想了想,似乎也对,这篇小说源于我的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完全不连贯,比如:人格的分裂、人性的扭曲、杀戮、爱与恨的两个极端、一些模糊不清的人、甚至鬼魅情节……

  他又说如果真要出版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把文中的敏感处去掉,须大改。我一想,大改的话还不如重写一篇,叹了一口气,说那就算了。被他这么一折腾,把我的信心都整没了,看来,我真不是当作家的料。心情郁闷,刚准备下线,看到有一封新的邮件,是一个编剧写的,他说想把《七根蜡烛》改编成剧本拍成电影,留了手机号码。

  我有些恍惚地拨通了他的号码,具体说了什么我不记得,只记得最后说面谈,约定第二天下午两点在一间咖啡厅见面,他叫温可原。

  放下电话以后,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想来想去也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于是下线关机,把整个身子蜷进被窝里,默念了三遍温可原的名字,然后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被敲门声弄醒的,我下了床,迷迷糊糊地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警察,一男一女,都很年轻。我一开门,那个男警察说话了,他说:“对不起,打扰一下,我是刑警队的罗天,想请问一下,照片上的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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