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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九


  司徒强走到书橱跟前,这又是他没有想到的,梅冬竟有这么多藏书,总有两、三百册吧。大部份是小说,显然她喜欢文学书。现在他不难理解了,梅冬的那颗聪明的、有思想的脑袋瓜,原来是来自这里。他不由想到了他的欧阳。他也有几百册书,都在父母家里,自出走之后,他一直没回家,一本也没带了来。他决定过几天回枫山时,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把自己的藏书连同书橱,搬到枫桥巷自己的家里,让欧阳娇慢慢养成读书的习惯,这既可以伴她度过孤独的时光,也能对她自身素质有所助益。梅冬其余的书就是各种音乐杂志和歌曲,中国外国的都有,放了满满的两格;还有就是一些歌唱家、音乐家、影视明星的传记作品。

  “世界上的音乐家,你最喜欢哪一位?”

  梅冬在他身边问。

  司徒强想了想,笑了一下,才回答:“莫扎特。”

  “为什么要笑,好像挺有趣似的。”她笑问。

  “是有趣,”他说,“莫扎特才九岁时,一有女人让他弹钢琴的时候,他就恳求说:‘我愿意弹,但我们事先必须讲好,你们是爱我的,如果不是面对情人,我是不想弹琴的。’那些社交界的贵妇淑女,都被这小男孩的认真态度逗乐了,于是一个个就做得像个真情人那样,亲热地叫他:‘我的心肝’,‘我的宝贝’。”

  梅冬哈哈大笑:“你这么一说,我都喜欢莫扎特了。”

  “当然我喜欢莫扎特主要是佩服他的天才,四岁弹琴,就能即兴作曲。”

  “别假了,”梅冬调皮地哼了一声,“你也许就是因为希望有一群太太小姐围着喊你‘我的心肝’、‘我的宝贝’,才爱上音乐的吧。”

  司徒强脸一红,梅冬至少是说对了一半,不然小时候他在一本书里读到这段故事,为什么直到现在还记得这么清楚。而事实上,他在演奏萨克时,有意无意地总爱注意台下女人们的表情。他连忙转移话题:“你呢,最喜欢哪位音乐家?”

  梅冬收敛了笑容,沉思起来,就像刚才弹完舒伯特的小夜曲时那副神态。少倾,便听她说:“我喜欢舒伯特。”

  他明白了,她为什么把舒伯特的小夜曲弹得这样动情,弹完之后还久久不能平静。梅冬接着说:“你一定知道他的那首小夜曲的来历。”

  “不知道。”他被她凝重的表情感染了,他是知道那首小夜曲的来历的,但他愿意听她讲出来。

  梅冬的声音是那样伤感:“舒伯特很穷,有年冬天的晚上,他腹内空空进了一家咖啡馆喝完一杯热咖啡后,却口袋空空无钱付账,就随手在一张菜单的背面写下这首优美而又忧伤的《小夜曲》用以抵账。不久舒伯特就在穷困中死去,死时才二十七岁。那个咖啡馆老板却发了大财,以一千马克拍卖了那首菜单背面的《小夜曲》,而他付出的咖啡连半个马克也不值。这是别人给我讲的,不知是不是真的。”

  司徒强联想到自己,他现在的情况比当年的舒伯特还是要好得多。

  “太让人伤感了。”他叹道。

  “我一弹这曲子就想哭,”梅冬说,“我有时真恨不得时间倒流,流到舒伯特时代,我肯定会倾其所有去帮助他,他如果需要爱情,我都给,像他这样才华横溢的伟大人物,什么东西没有理由得到?”

  这段高论简直令人震聋发聩,没有一颗水晶般纯洁的心灵的人,是不会具有这么高尚的灵魂的!

  多么善良的姑娘,司徒强强烈地理解了梅冬身上那种女性特有的崇高的同情心。

  “听了你的讲述,”他说,“我也深深地喜欢舒伯特了。”

  梅冬几乎是叫起来:“现在我们有两个共同喜欢的音乐家了!”

  一阵短暂的无言,梅冬再次一声惊叫:“哎呀,你猜几点了?”

  司徒强抬脱一看,一点半了,不由道:“时间好快。”

  梅冬说:“把你饿着了吧,你怎么不提醒我?我跟你说了,客气饿自己哟,我就不客气,来,我们共同做饭。”

  在厨房,梅冬一直处于喜形于色的状态,她说现在她可找到个知音了,不论在厂里,还是双江饭店,都找不到一个真正说得拢的人。

  “像洪亮,”她说,“歌唱得还可以,人也直爽,可就是层次低了点,只知道郭富城、谭咏麟、齐秦、叶倩文,好像世界上就只有香港、台湾才有音乐。”

  吃过午饭快三点钟了,司徒强要回饭店,梅冬坚决不让:“太阳大,现在不准走。”

  “不远。”他说。

  “就在这儿睡午觉,好好休息,晚上你有两场。”她关怀地说,声音很柔,让人无法拒绝。

  梅冬的父母下乡巡回医疗去了,她把司徒强安排在自己的房间。

  “睡吧,听话。”

  房间很凉快,床也舒服,周围安安静静的,很快他就感到一股睡意袭来。

  醒来的时候,他惊异地发现,梅冬坐在床边,正温情脉脉地偷看着他。

  “你没睡?”他问。

  “比你先醒。”她目光灼灼。

  “你坐了多久?”

  “很久。”

  她声音微颤,好像是因心跳在控制气流,而面部表情也随之越来越异样。

  他忽然感到了这种气氛的危险。正准备起身,不料梅冬猛地扑到他的身上,捧住他的脸便不顾一切地亲吻起来。

  她不停地吻,不停地呢喃,她进入了一种痴狂阶段,灵魂随飓风刮到了无我无他的境界。

  这是一种什么情意,它是火山沉睡万年后的一次猛烈喷发,是河水阻断后蓄积毕生力量的一次决堤,它挟九天之上的全部恒星的热力,裹辽阔大海中生生不息的永恒波动,它是一个姑娘的真爱的爆发,是不可阻挡的爱的进攻。

  司徒强简直不知所措,这股狂猛的风暴来得太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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