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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31.

  小西来的时候,正碰上我一拳擂在那个狗屎画家的脑袋上,他像一个娘们儿一样尖着嗓子喊叫:“你怎么打人啊?”

  周围的人迅速把我们分开,“怎么了?怎么了?”不停的,有人这样问。

  “没什么没什么,喝多了。”青青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挡在我和大胡子中间。大胡子这下可像委屈的孩子见了娘,喃喃不休地说:“我坐在这儿好好的,他过来就打我!”

  小西是处理这种场面的高手,他吩咐青青坐在画家大叔的身边,温言软语地劝他,又用手按住跃跃欲试的我,拍着我的肩膀让我坐在朱芳华的边上,他自己则策略性地坐在我的另一边。

  “咳,芳华,少见呀!”他伸过头跟朱芳华打招呼。

  明显的,朱芳华已经喝多了,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细长的缝儿,傻傻地乐。坐在这种地方,和一群这样的人坐在一起,我觉得耻辱。我腾地站起来,一把拉起芳华。

  “噢!”正准备安静下来的人群中爆发出一片起哄的浪潮,他们似乎在嘲笑我:原来就是为一个女人啊!

  芳华像一根妄图保持尊严的细面条,软软地站起来,以为可以靠自己的力量直立行走。我浑身热血沸腾,这是一个女人,一个我不愿亲眼看着她被众人羞辱的女人,我一只胳臂绕过她的后腰,紧紧地搂住她,让她靠着我,我们一起离开。

  “噢!”

  “哈哈!”

  “操!”

  我们经过的每一张桌子都有人起哄,还有人高喊着:“嘿!领哪儿去啊?!”

  “就这么带回家了!哥们儿,真他妈牛逼!”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我像一个携得美人凯旋而归的英雄,我将另一只手臂高高举起,一边走一边向众人致意:“这是我媳妇儿,我要把她带回家去!”

  我这一辈子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夜晚就是这个夜晚——我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一个走路动摇西晃如风摆杨柳的姑娘并肩而行——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我的心中无限畅快。在离开酒吧的最后几步,朱芳华几乎完全靠在我的身上。我担心她会随时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为了对得起现场的全体观众,我在一片欢呼声中,一把将身边的女人抱在胸前。感谢上帝,朱芳华真是一样完美绝伦的道具,刹那间,青丝委地,玉体横陈,嘴上喃喃地说:“老公,带我回家!”

  午夜两点,吕西安的酒吧,高潮迭起。起哄的,喝彩的,鼓掌的,热泪盈眶的。

  几天以后,青青告诉我,她真希望那天醉倒在我怀里的女人是她!

  32.

  我把朱芳华塞进汽车,她已经人事不省。

  33.

  车开到半道儿,车门忽然开了。幸亏是深夜,后面没有车。我一脚踩死刹车,朱芳华一骨碌就从车里滚到了马路中间。我赶紧打开双蹦儿,下车去拉她。她像一头盛装的死猪一样,倒在地上,嘴里哼哼唧唧的。任凭我怎么鼓捣,她就是不上车,弄上去又掉下来,弄上去又掉下来。我跟她说:“这是午夜2点40分的四环路。小姐,一会儿警察来了,我说都说不清楚。拜托你了,合作一点。”

  “你别管我,老公,你就让我在这儿睡,我难受!”

  “那哪儿成啊,我让你在这儿睡,一会儿过来车把你压死了,我不是成了谋杀犯。”

  “你别管我,我就要躺在这儿。”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朱芳华弄到后座上,两边的门我都上了儿童锁,就是那种里面打不开,只能从外面开的车锁。谁他妈发明的?真牛逼。要没这种锁,我他妈的死定了。说老实话,我不说“他妈的”已经很多年了,自从我接受了洋教育,我早把“他妈的”改成“fuck”和“shit”了。妈的,我是怎么了,我好像又退步了!我一沾朱芳华就退步。

  朱芳华吐了一路,我的车啊!我心疼得要命。妈的,真他妈的!

  到了家门口,电梯关了。妈的,我们家可在11层。我把朱芳华鼓捣下来,开始我打算把她背上去,可是她总是像一根泥鳅似的滑落,如果抱在胸前,我走不了一层,胳臂就全酸了。最后我只好把她扛在肩上,反正她也吐得差不多了,不至于再吐了。

  这只盛装的猪,丢人现眼的东西。

  34.

  一进家门,手机就不停地响。是青青。

  她问我怎么样,我说挺好的,没事儿。她说她挺抱歉的,没有招待好我。我们客气了几句,挂了电话。

  接着是王小西的电话,他好像也有点喝高了,说话舌头不太利落。他问我:“你把朱芳华带哪儿去了?他老公可到处找她呢!”

  “我告诉你啊,朱芳华这样的女人你少招,一身的病,别的人躲还来不及呢。她没告诉你她是什么毛病吧?”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想找姑娘,哥们儿这儿多的是,给你发一打儿过去,两天一个,保证你一个月不重样。”

  我一声不吭,等丫王小西说累了,自己挂了电话我才关了手机。

  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晚上!我对自己说,许一军啊许一军,你都多大了,还为女人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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