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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左思狠狠吸了口冷气,威胁她:“你再咬,我让你连家门都出不了!”钟笔本来想象征性的咬一口就算了,听得他这么一说,激起了火性,双手抓紧他手臂,张着血盆大口,像啃骨头一样狠狠咬了下去。

  这次她咬的极深,死不松口,她感觉到嘴里浓浓的血腥味,味道很难受,但是她只当是吃半生不熟的牛排,心中涌起一股报复性的快感。

  她不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她此刻双目圆睁,表情狰狞,满嘴是血,加上披头散发,脸色惨白,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女鬼。

  左思一把揪住她头发往后扯,她吃痛下只得松口,恶狠狠盯着他,像受了重伤又拔了利爪的小兽,伤痛、倔强、愤怒、不甘、报复……诸多情绪兼而有之。

  左思本想给她个教训,谁说不能打女人?那还不反了!可是见她如此,只得算了,骂道:“你是狗吗?专知道咬人!”

  钟笔倔着小脸哼道:“我是狗,你便是猪狗不如!”

  左思从来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中文系的人除了会背几首淫词艳诗,浸的一身酸气之外,只学会了如何转弯抹角骂人,不学无术。但是这次他气到了,还从来没有人敢骂他猪狗不如,掐着她脖子冷哼:“什么,猪狗不如——”见她挑衅地看着自己,那神情,那模样,真像街头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遂笑道:“得意什么,我便是猪狗不如,你也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钟笔气急,偏偏一时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冷着脸叫嚷:“把我护照还我,把我护照还我!”

  左思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从她身上起来,解开袖子一看,血肉模糊,真狠,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把鲜血淋漓的伤口凑到她跟前,咬牙切齿说:“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从今天起,不得踏出家门一步!”犹不解气,觉得自己平生从未这样窝囊过,在她脸上使劲掐了一把才算了。

  钟笔本来是转开脸去的,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哪知居然被他轻薄了一把,又气又怒,跳起来追着他打,口里大骂:“你去死!”老天何其无眼,此等衣冠禽兽怎么不天打雷劈!

  左思任由她气得跳脚,早带上门走了。

  钟笔颓然倒在地上,听见车子发动的声音渐渐远去,无可奈何。

  第二天左学的病便好了,楼上楼下到处乱窜,跟只猴子似的,就差上房揭瓦了。钟笔见了他就心烦,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说:“你能不能出去玩?”此刻她头晕脑胀,浑身无力,鼻涕跟自来水一样哗哗往下流。眼睛鼻子通红,垃圾桶里满满一大桶擤过的鼻涕纸。她很担心鼻子会擦破。

  左学露出一个恶心的表情,“你能不能不擤鼻涕?”

  钟笔大怒,沙哑着喉咙说:“你把你的病传染给我,自己好了,就不管别人死活了?”这个不孝子,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得出来。

  左学不屑说:“你自己生病关我什么事?你难道不是被左思气出来的病?他溜到窗口,门外站着两个人高马大、衣冠楚楚的保镖。名为保镖,实为监视。屋子里所有能跟外界联络的东西全部撤掉了,包括电话、电脑、传真机,甚至连电视都搬走了。

  钟笔悲哀地认识到,自己被软禁了。她曾冲下楼,强行要出去,保镖客气而有礼地拦住她。钟笔不服,凭什么软禁她,难道她连人身自由都没有么!保镖一早得了左思吩咐,她若是闹,可以略施惩戒,面无表情说:“太太,您这是为难咱们了。”钟笔不理,谅他们也不敢将她怎样,开了门就要走。保镖一掌切在她肩上,半拖半拽将她抓了回去,口里说:“太太,得罪了。”

  她浑身酸痛躺在床上,而且更悲哀的是,自己居然生病了!没有电视电脑电话的生活,叫她怎么活下去?

  她承认她是宅女,可是她不是要过山顶洞人的生活啊!这招釜底抽薪——左思,你的确够狠。他居然借别人之手打她,没有他的纵容,底下这些人敢以下犯上?她知道他在警告她,不得轻举妄动。

  左学反正病好了,精力充沛,活蹦乱跳,根本就不在乎软不软禁。又跟着周熹学会了各种各样的玩意儿,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长竹竿,上面套了个塑料袋,雄纠纠气昂昂扛着来花园里捕蝉,一个人玩的不亦乐乎,甚至招呼外面的保镖帮他搬梯子。

  钟笔蓬头垢面、凄凄惨惨在床上躺了一天,什么消遣都没有,她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防范的很严密,连倒水都有抢着说,“我来,我来。”生怕她一眨眼就跑了。倒是左学,大家只当他是小孩子,不怎么管他,随他在院子里乱蹦乱跳,只要不出左府就行。

  实在无聊,只得随便抓了一本书,一看是《庄子》,撑着眼皮好不容易看了一章,不到半小时立马会周公去了,梦里还念叨着“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缘督以为经”,觉得这才是大智大慧啊。

  一个字,忍。

  因为穷极无聊,她搬出文房四宝,书桌上还点了一炉檀香。左学吓坏了,以为要他练毛笔字,溜的比兔子还快。一整天就没进屋,不是在游泳池里泡着,就是窝在地上抓蟋蟀,或者支使保镖买这个买那个吃,日子过的逍遥自在,比上学舒服多了。

  钟笔决定修身养性,于是抄起了蝇头小楷《灵飞经》,就当是练字了。这是最能打发时间的方法,而且有益无害——她居然被逼到这份上了!

  抄了几天,毛笔字大有进步,得意之余拉住左学:“整天就知道疯玩,唐诗三百首背全了没?”左学眼睛骨碌骨碌乱转,说背全了,他以为这样说鸡蛋里总挑不出骨头来了吧。哪知钟笔口气一转:“既然背全了,跟着我写大字,练不好,不准吃饭。”找出描红的本子,掷到他跟前,“照着《玄秘塔碑》描,全部写完。”

  左学跳起来,一脸坚决说:“不练!”他决定抗争到底。整个一老古董,如今都什么年代了,谁还练毛笔字?字都不用写啦,全部改用键盘。

  钟笔脸色一沉,“当真不练?”

  钟笔脸色一沉,“当真不练?”

  他掉头就走,打死都不练。

  哪知钟笔非但没有发火,反而说:“不练也行——”左学很诧异,回头看她,还以为她又要行家法了。她笑得一脸无害:“不过你要帮我办个事。”练毛笔字不过是个幌子,这才是最终目的。

  姜还是老的辣。

  这就叫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声东击西,虚实相间——出自“钟氏兵法”谋略篇第一章第一条。

  左学跑进厨房,趁阿姨出去倒垃圾的时候,将她辛辛苦苦剥好的毛豆和豌豆倒在一个筐子里,用手搅乱,又把搁在流理台上的番茄酱打翻,弄的满地“鲜血淋漓”,惨不忍睹。阿姨听到动静赶进来一看,大惊失色,连声说:“别动,别动,找什么吃的?我来,我来……”话没还说完,左学手里抱着的一大杯汽水全泼到她身上。

  阿姨当场傻眼了,手忙脚乱脱下外套,三步并作两步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左家唯一能跟外界保持联络的便是阿姨手中的这台手机,以便左思随时随地查勤用。只是阿姨得了左思的吩咐,手机从不离身,在左家也不多待,做完饭就回家。钟笔觊觎良久,一直苦无机会下手。她如今寸步难行,和外界完全断绝关系,又被几个保镖二十四小时严密监视,无奈下连房门都很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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