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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江石经常这样想,这是什么鸟待遇呢!

  但是想归想,他并没有更多的举动。他还是写他的书。给他使唤的小斯是个不明事理的少年,刚满十五岁。小斯就是小斯呀,腿脚和脑瓜儿都比他机灵了许多,江石根本管不着他。因此早上等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他早就兔子一样跑得没有影子了,只剩下书桌上一汪小斯早已磨好的墨水往外渗透出一股股墨香,映照着他脸黄肌瘦日渐苍老的面容。

  小斯跑掉了之后,待他白天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可以陪同他,他就只好一个人在城里的大街上转来转去,走到哪算哪,野狗一般四处乱窜。看到有意思的事情,他就会从裆下掏出一根狼毫大毛笔来。这是有点生猛的动作。这个动作的姿势是从裆下自下而上,看起来颇不雅观,如果不注意看就会产生一种错觉,会误认为他冷不防从裆下掏出来一根毛茸茸的大阳物来一样。

  这大狼毫其实就是他的阳物。

  江石的阳物此时其实早已经没有了,他的裆下光秃秃的,只有这一根大狼毫。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他的阳物很久以前被淹王割掉了,那时候他还很年轻,正是整天想着要放炮的时候。他正整天想放炮的时候,淹王就阉割了他的阳物,因此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也说明想放炮和能不能随心所欲地放炮并不是一回事,应该得到大家的重视。淹王阉割他阳物的原因极其简单,就是有一天他勾引了他极其宠爱的一个妃子,因此,他要割掉江石的阳物。按照淹王的说法是一个换一个,他割掉他的阳物并没有占他便宜的意思。问题是淹王有很多女人,而江石的阳物却只有一条,割掉就没有了,因此说到底还是很不划算。但是因为他是大王,他硬要割掉他的阳物他也没有办法。江石只是淹王手下的一个小小的史官呀,即使有一天大王心血来潮想要砍掉他的脑袋也会是如此简单,就像砍掉一个蚂蚁的脑袋那样简单。这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想到这一档子事情的时候,江石就有点伤感。他会想起许多事情。比如想起多年之前逃忙时的情景,比如自己青梅竹马的朋友楚楚。还有阉割掉他阳物的小淹王。但是想到最后他就不再想了,丢他妈了。

  前面说过在江石很年轻的时候,他和淹王曾经是无话不说的哥们。他们在他父亲江大成的指导下一起读书识字做游戏什么的,他割掉江石的阳物之后,江石就逐渐疏远了他。当然,这是指精神上的疏远。淹王有什么事情的时候,他还得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跟前去,一笔一划地记录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然后再用绳子串起来,存放在专门的房间里保存起来。

  当然淹王割掉他阳物的时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江石再犯不着生气什么的。家伙都已经没有了,这一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前面已经说到,遇到让江石激动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把他的大狼毫从裆下自下而上地掏出来,这是很有趣的事情。这个时候他的样子有点像是上了岁数的老流氓,经常把一些小姑娘吓得妈呀妈呀地叫起来,然后落荒而逃。看到小姑娘们从自己身边跑开去,在洋洋得意中他就把那枝大狼毫尽力往口里伸,先在舌头上沾一些口水,弄湿,再顺时针翻转几下,逆时针翻转几下,然后再从口里抽将出来,就在烘干的竹片上涂画起来。

  这个动作总的来说江石做起来极其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很成功。

  那时候专门用来写字的竹片木片称为简。因为制作材料的不同分为竹简和木简。竹简的制作比我们想像的要复杂一些,首先得先把竹子削成一片一片的,然后在火上烘烤。烘烤的时候火不能太旺,太旺了容易过火。在火上烘烤的时候,竹子里面的水份就会慢慢渗出来,附着在竹片的表面上,就像人身上的汗珠珠一样。擦去竹片上的那些水珠珠,再用火慢慢烘干,就可以用来写字了。那时候竹片的长短也是不一样的,大都因材而异,但竹简的长度也并非都各不一样,一般说来有几种比较统一的尺寸,有一定的标准,例如长的一般是二尺八寸,短的通常就是八寸,再短的就很少见了。长的竹简一般用来记录正儿八经的历史,短的竹简一般用来记录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这一般说来也是有规定的。

  作为一个不受别人重视的史官,注定了江石的工作不会太忙。那时候人们还没有意识到史实的重要性。因此,只有江石认为重要的事情他就记录下来,他认为不重要的事情一般可以就此略过,很少有人会因为这类问题和他纠缠不清什么的。有时候江石也进到宫殿里去,去见证一些大事。这时候他的工具仍然是那支大狼毫和那些长度几乎千遍一律的竹简,不同的是他面对的那些人,都是些有权有势有身份的人。

  面对这些人的时候,他一般很少说话。他让他们在说话,他只伸长自己的耳朵注意听,捕风捉影,不漏过一丝信息。他们说过之后他就把他们说的话都原封不动地记下来。有的时候他们也会说错话,人都会说错话,不管是故意的,还是非故意的,总之等他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时候,他们就会朝江石使眼色,或者干脆就张开嘴露出一口大金牙对着他说:“这一句不要记,略过!”但是他还是会不声不响地如实记录下来。他知道有些人因此对自己很有意见,但是江石还是不怕。他怕什么呢?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这样做,在他们把他的脑袋砍下来之前。春秋时期掉脑袋的史官真不少呀,他们坚持真理不畏强权的精神鼓舞了江石,越发坚定了他要做一个好史官的决心。

  但是,不管怎么说江石的工作还是太自由了,每个月他只需把自己记录下来的竹简用绳子串起来,这个时候这些竹简的称呼发生了改变,不再称“简”,改称成“策”了。把竹简串好之后,他就会叫人把这些“策”抬到淹王跟前,交给淹王看一看。这时候淹王会花上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对他最近记录下来的东西看一看,然后再把那些竹简一古脑地丢给他。

  他通常会说:“啊哈,江石,快点把这些东西给我装起来!”听到这句话,他就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这些竹简木简都一古怪地装进一个特制的大箱子里,然后叫人抬走,抬到一个专门用来存放史书的房间里,分门别类的进行保存,以期永远不朽。

  对于江石记载的东西淹王很少发表意见,原因之一是他曾明确要求江石要如实记录社会生活中的大事件,不得随心所欲地增删史实,篡改是非。这是金口之言,江石一激动就相信了。虽然江石对淹王一度很有意见,有一肚子的意见,但是这句话却让他很受用,突然打动了他的心。这也是为什么淹王阉割了他的阳物之后他仍然为他做事的原因。他知道自己记下来的东西,就是后人所说的历史。而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这是他的工作,所以对他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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