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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他被我问得说不出话,又来扶我,我挣开他的手自己扶着墙,还是执拗地重复着同样的问题,"小羽是谁!"

  我一个人也长了二十七年,不能次次事事让他钳制着。我往前一点点蹭,到门口的时候看了眼破败半倒的浴室大门。不知道是杨宪奕踹的还是拿大斧子劈的,反正现场很暴力,门的包边都裂了。

  他在我身后很是无奈,烦乱得叹了口气,见我还往前走,终于压不住交代了问题。

  "是我女朋友,最早的女朋友。"

  我没停下,就披了浴巾往客厅去,忍不住想打喷嚏,浑身冻得直哆嗦。外面和浴室里差了好几度,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连着打冷战,脑子也全醒了。

  杨宪奕跑回卧室给我找衣服拿东西盖,回来的时候,我自己已经穿上了今天在学校的行头,虽然内衣还是湿的很不舒服,但我能忍。头发用浴巾随便裹着,外面披着门上挂的大衣,缩在角落里。我冷,但是精神亢奋起来。仰头把茶几上的水都喝了。在浴室里待了很久,水已经凉透,喝下肚子穿肠的凉,人却更清醒。

  "你说吧,你和小羽怎么回事。你到底之前有多少个老婆,多少女朋友!"

  "若若!"

  我知道我凶起来说话刻薄噎人,杨宪奕难得不强硬,口气好像在求我,还过来拉我的手。我没心软,从他手里狠狠抽出来,自己往沙发角上靠。

  "去里面说吧,你盖上被子,厅里冷,该感冒了。"

  他过来给我盖东西,我置之不理。我现在挺好,绝不转移战场,不去卧室。在那儿我就没占过主动和优势,他欺负我欺负惯了。今天有什么都得在客厅里清清楚楚说透了,否则我真不跟他过了,仪式都不想办了。

  "不用,就在这儿说!你说,我听着。"

  杨宪奕没办法了,站起来在我眼前插着手烦躁地走来走去,我以前没见过他这样,他一身灰毛衣走得我眼晕,忍不住喊停。

  "你不想说算了,我回家。"我已经干净利落地都说了,就等他表现。要么说,痛痛快快说;要不甭说,各过各的,我不和他拉扯。

  我身子还没离开沙发,他又把我压着坐了回去,自己坐在对面,抓了抓头发,看起来烦得够呛,低着头想了好半天,抬头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红的,一根根血丝看得特别清楚。

  我心里不清不楚的时候也是这么难受,甚至比他更难受,我能体会他现在的感觉。我为冯纶的事情犹豫不决的时候也是这样,但我都说了,痛痛快快地把烦恼都倒给他了,不管他什么反应,我还是喜欢敞敞亮亮地过日子。

  "若若,我跟小羽真的不算有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了?"我抓着个小话头就逼问,他又过来拉我的手,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个三十好几的成熟男人。

  "我们交朋友的时候也不大,我上学,她护校刚毕业进医院实习。我认识她比陈家棋早,但后来没在一起。"

  我回想着今天听来的闲言碎语,想着他是不是对小羽始乱终弃了。我觉得小羽是好人,至少比照片上的陈家棋给人的感觉真实可靠。帮我联系看病的时候,对我态度也很亲切。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了?"

  女孩的初恋常常是被伤害的,既然小羽是他的初恋,八成也被杨宪奕伤害了,我这么想着就特别生气,恨不得跳起来扑过去掐他打他。我最恨始乱终弃的男人,这又让我想到冯纶跟大胸女人的事情。

  "没有,真的没有,我们……我出国念书就分开了,后来一直和陈家棋在一起,我们在国外结的婚,跟小羽联系不多。小羽有她自己的生活,后来她跟医院的大夫结婚了。我也是这几年回国以后才和她恢复联系的,知道她离婚了,自己带着孩子过,就这些。"

  "是你的孩子吗?"

  杨宪奕听我信口胡说,真的生气了,很凶地冲我喊:"当然不是!你别满脑子胡思乱想。我没孩子,有也是以后跟你生的!"

  我听不得这话,现在一提孩子我就受不了。上次我告诉他不要孩子以后,他对我的态度若即若离,有好长一段时间,我不傻,懂他什么意思。我们中间有陈家琪,还有他妈妈妹妹在作梗,横竖就是不痛快。我不生,再喜欢现在也不生!我已经傻过两次了,事不过三,我要是生了孩子,这辈子就上了枷锁,再挣不开。杨宪奕也是男人,一样的自私自利。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有点打晃,居高临下地逼视着杨宪奕,就孩子的问题把我的立场说得清清楚楚,"杨宪奕,我说了我不生,现在绝对不生!我要是过得不痛快,一辈子都不生,我不想让孩子跟着受牵连跟着不痛快。我不能像小羽那样自己拉扯着孩子过。她傻,我可不傻!"

  我没想过这话暗示了离婚,可杨宪奕听了真的急了,逼上前质问我:"你再说一遍!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吵架的时候都是火拱火,我们眼睛里都冒着怒气,剑拔弩张,像一对要格斗的野兽。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就是不生,今天就得让他服了我。他上前拉扯我也不退后,接连站在那喊:"我不生!我就不生孩子!你对我这样一辈子都不生!我什么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不说!凭什么不说!你凭什么!"

  杨宪奕想扯着我坐下,我哪能如他的意思。从沙发上跳到茶几上,我接着蹦接着嚷,头晕目眩口干舌燥。我也记不清我说什么了,杨宪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任我喊,等我喊累了,喊停了,呼哧带喘的弯下身子时,才发现杨宪奕整张脸涨得通红,下一刻又好像气得发青,眼里充血,像是随时要扑上来撕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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