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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一


  庄舒怡紧紧捏握着那封信,手脚冰凉、脑门浸出汗水、通体直哆嗦、泪水情不自禁流淌出来。庄舒曼到来的时刻,正是庄舒怡六神无主的时刻。看到肖络绎那封信,加上肖络绎断断续续的电话,她断定,肖络绎离开人世的可能性很大。但目前为止,她还无法猜准肖络绎的死因。晚八时左右,她从电视新闻中看到肖络绎的遗体。但她没有惊动哭睡过去的庄舒怡。

  包房内两个小时之余没有动静,引起服务员怀疑。由于门被肖络绎反锁上,服务员无法打开,只好喊来保安撬开门锁。肖络绎、校长趴在餐桌上一动不动,保安分别试了他们的鼻息,发觉他们已死亡,拨打了110。110赶来后,电台记者不知从何处得来消息,即刻做了新闻报道。

  肖络绎死亡的事实摆在面前,庄舒怡已不知什么叫哭泣。一直以来,太多的悲伤麻木了她,甚至看到肖络绎的尸体,她还不能确认这个悲伤的事实。肖络绎患病期间,她忍受着许多艰难困苦走到今天,毫不容易盼到肖络绎恢复神智,却又在眨眼投足间发生这样的事,叫她如何接受得了这样的事实。相比之下,校长的糟妻倒是很冷静,吩咐儿子们见了校长最后一面,例行公事般要殡仪馆工作人员拉走校长遗体,头都没回一下,转身进入一辆出租车。

  殡仪馆工作人员推走肖络绎的瞬间,才惊醒庄舒怡的神智,她猛地扑向肖络绎的尸体,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庄舒曼在小声啜泣着,此时此刻,她已原谅了肖络绎。肖络绎从前的大哥哥形象真切地出现在眼前。那是多么值得留恋的从前。珍贵的从前像泡沫一闪即逝、毫不留情。时间定格的现在是什么呢,乱糟糟理不清线索,看见肖络绎痴迷、灼热的目光抛向她、靠近她,然后是她的挣扎。地面上的血迹,是她永远的伤痕记忆。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出自肖络绎的病态反应。怎么去理清这样复杂的线路?这就是一直以来她回避庄舒怡、肖络绎的根本原因。肖络绎住进医院那会儿,她拼力做思想斗争,强迫自己去探望肖络绎,最终她失败了。失败的原因则在于她的无法面对。

  哭过后的庄舒怡清醒地意识到肖络绎确已死亡,不再留有任何余地,也不再像先前那样留存一线希望。站在肖络绎的墓地旁,庄舒怡心潮起伏,肖络绎存在的日子,是一种由失望到希望、由希望到绝望的交响曲。但自始至终庄舒怡内心都装有对肖络绎的深深爱意。那是根深蒂固的爱意,无论时间怎样推移都无法遗忘的爱意。

  肖络绎去世后不久,庄舒怡发现已怀有身孕。这种遗腹子对其她女人来说或许是灾难,对庄舒怡来说却是绝望中的安慰。庄舒怡毫不犹豫地留下腹中胎儿。这是她和肖络绎爱情的见证,也是肖络绎生命的延续。为了照顾庄舒怡,庄舒曼辞退了租赁的房屋,搬到豪宅和庄舒怡住在一道。夜里,庄舒怡常常抚摩渐次凸起的肚子,对着空间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络绎呀,你一定在空气中对着我笑,不然,肚里的小生命不会那么不老实、乱踢乱踹的。

  庄舒怡的如此痴情,着实令庄舒曼感动。当今社会哪里还会有这等痴情女子。一阵辛酸害得庄舒曼鼻子酸酸、眼睛酸酸,只好进卫生间洗了脸,才控制住泪水的倾泻。目前来说,她应该算做这个家中的顶梁柱。姐姐怀孕期间需要温馨祥和的气氛,她不能要姐姐难过,她要尽可能使姐姐高兴。

  孩子一天天在腹中成型长大,临近预产期的日子,身为妇产科医生的庄舒怡疏忽了自身健康,只顾得胎儿长大些、健壮些,每日的伙食都是鱼、肉、蛋不间断,产期来临,她的血压猛然增长,孩子也因为分量过重,不得不采取刨腹产手术。手术很顺利,她是本院医务人员,术后被安排到一间安谧的房间。她生下一个漂亮的女孩,女孩出生后啼哭声很强烈。为其接生的护士长预测女孩将来能做官。她露出欣慰的笑容。这笑容倒不是因着护士长那句赞美话,而是她愈看女儿愈喜爱。女儿喜欢笑,启迪了她的灵感,她为女儿取名为乐乐。有了乐乐的存在,她似乎减轻了对肖络绎的思念,人也变得开朗,不再愁眉苦脸。乐乐的诞生,给原本沉寂的家庭带来活跃气氛。哭声、笑声打破家中的宁静。

  时间在沸腾中悄然前行着,乐乐也在悄然中长到会叫庄舒怡妈妈、会叫庄舒曼小姨,庄舒怡那分甜蜜简直难以形容。生活在乐乐的快乐氛围里,庄舒怡愈加变得年轻、活泼。庄舒曼依旧保持先前的沉稳风格,除了逗乐乐,很少和庄舒怡讲话。庄舒曼怕庄舒怡唠叨婚姻问题。庄舒怡自家虽是独身,但却看不得庄舒曼独身。她认为身边有乐乐存在,未来就不会孤寂。而庄舒曼则不同,老大不小,倘使再不考虑婚姻问题,恐怕已没得机会考虑,有哪位男子肯和老处女谈情说爱呢。人家一致认为老处女生性古怪、难以相处,况且庄舒曼连老处女都谈不上,在婚姻问题上势必造成岌岌可危的局面。庄舒曼每当听到她唠叨婚姻问题,都会用耳机塞住耳朵,听音乐或者听时尚英语。

  庄舒曼除了全部心思投入到工作中,就是在工作之余寻找南柯的下落。自从那日早晨醒来发现南柯不告而别,庄舒曼再也没见到南柯。南柯的下落不明,使得庄舒曼焦虑万分。南柯的性格,庄舒曼了如指掌。南柯有不成人便成魔的性格。与奔红月的性格迥然不同,奔红月是不成魔便成人。奔红月虽说远在他乡异地,也没有任何消息。但庄舒曼敢打保票,有一天奔红月会衣锦还乡。奔红月是个抗争力极强的女孩子,庄舒曼相信奔红月会从一只落水狗变成一头雄赳赳的母狮子。

  根据南柯离开前的颓废状态,庄舒曼猜测南柯肯定又走了老路、嫖上某个款爷,或者和某个浪荡男子私混一处。最终吃亏的总是南柯。南柯若是沾上酒瘾就更加可怕,头脑一片浑浊不说,还分不清是非。人家是有奶便是娘,她则是有酒便是娘。人家若是生出歹意灌醉她,将她卖掉,她都不会发觉。庄舒曼几乎找遍北京城大小酒吧和娱乐场所,却不见她的踪迹。庄舒曼甚至做了份寻人启示广告,也没有回音。无可奈何中的庄舒曼只有等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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