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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庄舒曼离开陈尘的瞬间,泪水夺眶而出。她在为青春哭泣、她在为刚刚的绝情哭泣。陈尘肯定被她的绝情切割得支离破碎。陈尘没来追她,又肯定相信了她的话。她痛苦地垂下头。临近食堂门前,她停住脚步,转身离开食堂。她已无心吃早餐,也无心上早课。返回寝室躺在床上,再也无法控制伤感的泪水。寝室内只有她一人存在,所以抽噎声很分明。她的哭泣成分既有对肖络绎的憎恶,又有对陈尘的依恋。她不曾料到幸福这般脆弱,脆弱得竟然未给她留半分余地。昨日之前,她的生活还是阳光灿烂,而今却是一片灰暗。由此可见幸福和非幸福之间多么近距离。幸福是平坦的跑道,而非幸福则是连接幸福跑道的悬崖峭壁,稍不留神就会一脚踏空落入万丈深渊。她已落入万丈深渊,她只能在万丈深渊里挣扎着生命。她知道离开陈尘的爱情,早已没了生命,只是苟延残喘地活着。

  而这种苟延残喘的活法,是生活无奈的人们唯一的选择。无奈的人们,哭过后,擦干泪水,还得继续苟延残喘的生活。死亡和生存本身一样艰难,无奈的人们,只能选择苟延残喘的生存方式,也可以说是偷生。想到今后要以偷生的方式生存,她没了泪水。人有时找到生存的契机,就不再畏惧生活。虽说那生存契机极有可能是另一个深渊,但因为前提是偷生,也就无所畏惧。她强打起精神,从床上下来,洗了把脸,重新给脸上补了妆。重新补妆,依旧是给陈尘造假。她要让陈尘彻底死心,不再对她有任何留恋。陈尘对她愈绝情,她痛苦的成分愈会减轻。受这种念头支配,她居然画了浓重的眼线,还将眼线尾端向上挑起,看上去像一个刁蛮的妇人。她对着镜子照了照,感到满意时,拿了书包、画夹离开寝室。

  庄舒曼来到班级,时辰已临近中午。她只上了半堂课,就结束了上午的课业。肚子开始饥饿,她不由自主地来到食堂。食堂内,南柯、杜拉、苑惜、奔红月正在一处餐位旁等她。之前,她们看到她严肃着面孔,因此去食堂就餐时没有向她打招呼,她们清楚她心里有事。她们只有回避开才是上策。她们不愿意听到她有什么不幸,那会使她们肝胆欲裂。她是她们当中最幸福的女孩子,她们不想让这幸福消失掉。就餐时,她们极力回避她哀伤的目光,讲些幽默趣文,以此驱赶不愉快气氛。她们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假笑。假笑使得她们从内到外发虚,她们只好以相互夹菜方式除掉假笑的发虚。相比之下,她倒没有任何发虚现象,只是用餐速度比往常迅速,可以说是狼吞虎咽。用餐间没讲一句话,草草吃完午餐,没向她们打招呼,独自返回寝室。刚来到通往寝室的走廊,便看见陈尘立在寝室门旁,手里拿着一本画册翻看着。

  显然,陈尘在等她归来。见她归来,陈尘拽住她,拖拽她进入寝室,而后迫不及待地发出问话。舒曼,我就是想不通你今晨那些论调,什么好聚好散,什么已有了新男友。我不信,我绝对不信。你干吗要用这些鬼话来伤害我呢?想到我们的爱情已长达三年之余。三年来的感情培养,怎么能说翻脸无情,就丝毫不留有余地。这是你满怀所愿的吗?我想,不会。还记得吗?我们在确立爱情关系那天,天气非常晴朗,那是个礼拜天,也是个春天的上午,我们在一处许愿树下许下百年好合的诺言,末了,还在那棵许愿树下栽上一棵小松树,以此象征我们的爱情万古常青。

  那棵小松树果然不负我们所望,就在刚才我专程去探望它,看到它已长成标准的松树,枝杆挺拔、松叶翠绿,与那棵许愿树不相上下的高度,我的心沉醉了,沉醉之余,想到我们爱情的死亡。我不由得抱紧那棵小松树,向它诉说苦衷。也许是那棵小松树启发了我的心志,也许是冥冥中有神灵点拨我,使我对我们的爱情增加了信心,我认为你在撒弥天大谎,不然你的目光就不会那般游移不定。游移目光者,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心神不定,一种则是做贼心虚。而这两种你都并存,只是应该去掉“做贼”二字。你心虚得很,你敢对苍天发誓,你不再爱我了吗?若是你敢对苍天发誓,你不再爱我,我才会死心。

  陈尘的目光一直紧盯着庄舒曼,热切期待着庄舒曼的回话。

  陈尘的一席肺腑之言,使得庄舒曼内心充满了矛盾,她很想道出苦衷,又怕陈尘得知事情真相会看不起她,最终还会失去他。男子通常对失去贞洁的女子,都会产生腻烦心理。尤其是处于青春年龄段的男子,往往非常在意女子的名节。认为只有纯洁无暇的女子,才配得上他们的青春。他会例外吗?思来想去,她决定暂且不能向他道明实情。她爱他,她就要在

  他面前保持女性尊严,她宁可失去他,也决不想将那件事暴光给他。如此她在他心目中就会保留完美形象,她还会有骄傲的余地。爱不等于占有,只要她心中装有他,对他的爱情始终如一,她就已心满意足。基于此种想法她面带微笑,相当冷静地说出令他不寒而栗的话,陈尘,如果你割舍不了我们多年的感情,我们只好私下来往,只是不能让我的新男友知晓,我爱他的程度要比你深厚,若是他知晓了我们的关系,肯定会和我告吹。男性的嫉妒心,往往要比女性的嫉妒心高出几倍,所以我请你服从我的意志。你看可以吗?

  说完此番话,庄舒曼还故意露出轻浮目光,将那轻浮目光重重地瞥向陈尘。陈尘被庄舒曼的语言和轻浮目光击中,他立在庄舒曼对面,好半天没发出话来。待他稍加清醒,他的手臂从庄舒曼肩胛上撤下来,向庄舒曼呈现鄙夷的目光,随后他向庄舒曼说出最后一句话,如此轻浮,真叫我恶心。我总算知道什么叫世道沧桑、人性覆灭。庄舒曼,你听好,我还不至于下贱到不知廉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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