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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一到她家,阿洁才知道上当了,没有工厂,没有人烟,那地方比她家乡还穷。

  妇人将阿洁交给一户人家照看,也就是软禁起来,给那家人100元的照看费。第一天,就有好些男人来来往往地像看货一样地来看阿洁,阿洁不是撒泼就是装疯,把来的男人都吓跑了。妇人没有办法,只好叫她老公来当说客。她老公长得很帅,很和善的样子,这让阿洁很不好办。他并不强逼她嫁人,只是陪她聊天。聊了两三天后,他竟然喜欢上了阿洁,出了4000元,以别人的名义从他老婆手里,将阿洁赎了出来。

  阿洁很感激他,正准备向他道谢之后回家,谁知,他却请阿洁和他一道出门,两人联手干人贩子的勾当。阿洁差不多被卖了两次,痛恨这种坑人的行径,坚决不肯与她的恩人同流合污。他告诉她,他老婆其实是湖北妹,当年考大学仅差两分,是被他三哥骗来送给他做媳妇的。生下孩子后,她就回不去了,也当了人贩子。他不喜欢她,不仅因为她大他4岁,还因为骗她来的路上她跟他三哥睡过。

  当阿洁仿佛在听天方夜谭故事的时候,他老婆抱着孩子找了过来。一看他俩拉拉扯扯,这件事情就穿帮了。他老婆指着阿洁盘问,谁帮你赎了身?是不是他?他将阿洁挡在身后,拍着胸脯对老婆说:就是我,咋的啦!老婆伤心透顶,下午就抱着孩子回了湖北娘家。

  阿洁坚决不做人贩子,那人没有办法,就带阿洁去附近一家私人金矿谋生。当时的金子不能随便流通,金矿是秘密开采的,一般要找个女人把金子带到外地,再交给其他人去倒卖。这是一种违法的事。阿洁认为这比当人贩子要对得起良心,加上赚钱心切,就跟着他干。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也慢慢地爱上了他。这是她的初恋啊!但她不愿意嫁他,总害怕面对他的老婆和孩子。干了一年多,她和那男人平静地分了手,两人把赚的钱对半分,阿洁揣着两万元回到了家乡。

  用两万元来“起底”,阿洁选定山城重庆做根据地,一人出来闯世界,在重庆著名的服装街上,当起了女老板。为了争取利润,阿洁就去倒卖日本旧衣服。她是那条街上“估包”最准的老板,每个包估价只花80元或100元,运气好的话,衣服可达七八成新,一个包可赚两三千元。

  可是,好景不长,刚做了大半年,整天与日本旧服装打交道的阿洁得了“职业病”——黄疸性肝炎。一提起疾病,她眼光开始黯淡,神情忧伤起来。

  (三)

  正是因为这场肝炎,我又一次遭遇了情感的创痛。

  那天,我急性肝炎发作,晕倒在我住的招待所走廊里。这时,一个陌生的男孩子救了我,将我送进医院。他是浙江海宁人,大我3岁,在重庆做点小生意。他对我真是一见钟情,这种钟情是在明知我患上了肝炎的危难之际,我觉得十分可贵。那时,每天的医药费100多元,都是他付的,根本不让我过问。那年春节,我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为了照顾我,他放弃了回家。

  过年时,他家一天至少打10个电话过来,催他回海宁。他家人给他定了娃娃亲,逼他成婚,骗他回家。如果在外面谈了朋友,也叫他自己回去解决那门亲事。在我们相识7个月后,他姐夫强行将他带回了家。临走时,他说等我病好后,他会返回重庆,带我一同到海宁去拜见他父母。

  他走了一个月后,我忽然发现,我已经怀孕3个月了。我没有慌乱,坚信他会回来的。等了3个月,等到肚子大了。有一天,他姐夫在街上遇见我,整个人愣住了,问我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我说是他妻弟的。他姐夫很痛苦,说不知道我和他真心相爱,要不然……这时,我才知道,他被家人逼得结了婚。婚后,两人感情不好,他天天在家中借酒浇愁。

  我不怪他,我怎么能怪他呢?这都是命啊!我将替他打好的毛衣托他姐夫带给他,从此之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然后,我一个人跑到医院去要求引产。医生说我肝炎刚好,又要打胎,很害怕我吃不消。即便是死,我也不能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娃呀!我在那年7月份引产,痛了两天两夜,苦了两天两夜,整个人死去了一样。

  那时,我还认识了一个烟厂的调配科长,花钱打通了他的关节,做了当地的头道烟贩子。9月份,我在批指标烟的途中,认识了一个本科生。正是风光无限的时候,我因为孤独与寂寞,一脚又踏上了婚姻路。到了年底,也就是1992年12月,我结婚了。

  婚后不久,我一车烟被没收,30万元全部灰飞烟灭。生意做不了,我又想出门闯。他们家人不让,集体劝说我。我对他们说,我不像你们有国家养,我没有安全感,我要自己养活自己,为自己赚到足够的安身立命的钱。

  1993年初,我来到深圳盐田打工。半年后,回家探望丈夫,谁知道那个本科生竟勾搭上一个小情人,被我撞上了,在床上捉奸成双。我心都凉了,提出离婚,本科生不同意,我向法院提起离婚诉讼,又回到深圳打工。这些年来,先后起诉3次,一直拖到1996年才回家乡同丈夫正式离婚。

  我又成了单身女子了。我跑到父亲坟前痛哭了一场,烧了一炷香,再一次孤身上路……

  阿洁又回到深圳来了。

  阿洁强调,她绝不会当别人的“二奶”。她说:“我能够养活自己。我有手有脚有头脑,还有什么比这更强的。要是想做‘二奶’的话,我早就在大梅沙的海边有一幢别墅了,哪里像现在这些‘二奶’们,每个月眼巴巴地等男人送点救命钱过来。”

  (四)

  1993年下半年,阿洁再度来到深圳盐田打工。有一位香港老板想包养她,她始终没有答应。她想,我打工是用本事赚钱,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她不想靠肉体换一口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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