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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


  夜读笔记(四)

  已婚的阿月让港人老罗包养经年,形成事实婚姻,已构成重婚罪。她丈夫知道这种情况后,不仅赞同,还按月收取一定的生活费用,这让人想起中国古代的典雇妻妾成风。

  据中国古代家庭婚姻研究专家认为,典雇妻妾之风起于宋、元。典妻,是指将妻作为物

  权客体议价典给他人,典约期满,以价赎回。典妻之外还有雇妻,就是将妻出租,按期收取雇金(租金)。典妻、雇妻不同于卖妻的地方,是妻子暂时典押、租赁给别人,而不是永久地卖出去(参见史凤仪著《中国古代婚姻与家庭》,湖北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在《大清律例便览·户婚》中对典妻的界说是:“典,到期赎回;雇,计日受财,到期听归。”

  重读30年代“左联”作家柔石的短篇小说《为奴隶的母亲》。

  “但妻——虽然是结发的,穷了,也没有法,还养在家里做什么呢?”

  说这话的是沈家婆。她劝说“贫穷而凶狠”、烟酒赌齐全,得了黄疸病的皮贩“把妻子出典了”。他没有同妻子说一声,自作主张就把妻子当成一件东西典出去了。妻子被迫走了,留下刚满5周岁的小男孩春宝,典租到50岁的秀才家里去。皮贩拿到了100块钱,典契是3年,假如3年养不出儿子,是5年。在柔石的笔下,这个女人挂念旧家,挂念春宝。但“这个家庭,和他所典给她的丈夫都比曾经过去的要好,秀才的确是一个温良和善的人”,甚至典期到了仍希望再续,或者作为正式的妾。次年春天,春宝娘怀孕,秋后生下一个男孩,因她的提议叫秋宝。第三年,典约期满,她又忍着巨大的伤痛留下秋宝,回到曾经的家。这时候,8岁的春宝还和3年前那样矮小,家已经不像家了。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

  柔石的这个短篇并非凭空虚构,是有其现实蓝本的。此前,清政权也承认“今之贫民将妻女典雇于人服役者甚多”。到了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原已流行的典妻、租妾恶俗,因贫富差距加剧再次横行于浙东和江南一带。

  阿月把自己包给港人老罗,拿了钱去给母亲治病、供丈夫赌博、抚养小华,应该看成是把自己典租于人的另一种形态。他的丈夫容忍妻子这样做,也是按照一种无形的契约关系把妻子典押给他人。只不过不仅仅是因为穷困,更多的是他本人好逸恶劳、赌博成性,雇主也不是地主,而是稍有余财的人,目的不是生男孩,而是性。

  阿月,你也是“为奴隶的母亲”吗?你又在为谁当“奴隶”?

  另,王文濡《笔记小说大观》有一则故事说:苏五奴的妻子能歌善舞,也很有姿色。凡有人邀请他妻子狎玩,他就跟着去。有人想灌醉苏五奴以便同他妻子亲热一番,多半会劝他喝酒。苏五奴说:“只要多给我钱,虽然是吃馒头,我也会醉的,不一定非要酒也。”

  阿月丈夫与这个苏五奴在惟利是图、猥琐肮脏方面是不是有几分相像?

  §第六章 阿艳剜开自己的情感创伤

  (一)

  那天,把阿月的无赖老公打发走了之后,我独处斗室,心情很不好。这时,阿艳喊我过去坐坐。她盛了两碗汤,让我尝尝她的手艺。她的汤煲得很正宗,和粤式餐厅的靓汤没有什么差别。在村中,几乎所有的“二奶”都会煲汤,会讲粤语,会烧广东菜,胃口与生活方式都很“香港”。与其说这是她们入乡随俗适应广东饮食文化的结果,还不如说这是她们赖以

  与港客共同生活并获得较好包养酬劳的最佳沟通方式。

  阿艳请我喝完汤后,又开启VCD,让我看她刚刚在东门买来的碟《大婆俱乐部》。她自己则拿起手机走到一边去拨号。

  《大婆俱乐部》是一部喜剧片,讲述的是3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成为天涯沦落人,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组成“大婆俱乐部”,对3个负心的丈夫进行大报复。我一边笑足一百分,一边感慨古今中外都有大婆、“二奶”智斗的无奈故事。

  阿艳一直在拨电话,不时皱皱眉头,不停地端详着仿佛故意跟她过不去的手机,然后又继续拨。为掩饰心中的烦乱,她点燃了一支“555”牌香烟。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我的故事片都快接近尾声了,阿艳的脸因为持续不停地拨手机却一直拨不通而变得越来越难看。

  “你搞什么鬼?想死啦?死鬼,手机为什么一直不听,你又在搞什么鬼……”手机终于拨通了,阿艳突然对着手机狂叫起来。她愤怒极了,脸开始一点点涨得通红,眼珠子似乎都要从眼眶里迸裂出来。

  一阵狂暴乱吼,像一场迅疾而落的暴雨,足足下了5分钟。不知对方作出了何种解释,慢慢地,阿艳的脸色开始转变,渐渐地舒展开来,声音也由刚才的狂吼变得轻柔,讲了七八分钟之后,她的声音柔得几乎可以让狂躁者在上面舞蹈或栖息。

  阿艳关闭手机,不好意思地向我解释说,她的那一位原本说好昨天回家的,昨天怎么打电话也没找到他,今天一直打电话给他,想请他在香港帮她买一瓶眼霜回来,没想到,他总是关机。刚刚好不容易打通了,他说才收班,明天晚上,他会从皇岗口岸回到这个家。

  阿艳的那一位是在香港做地铁收票员的。用阿艳的话说,是个没什么钱的穷光蛋,每月才挣15000元。仅给阿艳4000元,包括房租。对于她这位靓女来说,这个价格是不算高的。在深圳市的无形“市场”上,阿艳看上去是个很活络的人,怎么会甘心被包呢?

  你喜欢他吗?我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但愿阿艳别骂我。

  “不喜欢,也不爱。”她竟然笑起来,看着电影结尾3个大婆欢聚一堂,庆祝自己胜利的场面,她的头摇得更厉害了,“我从来没有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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