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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白漠,出去了(解)号。”王冬来转头向背窗而坐的白漠招呼道。

  本就如芒在背的白漠那始终处于惊悸中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慌乱地起身走下了板铺,从王冬来手中接过手铐戴在手上。随着铁门与门框之间相连的铁链子哗啦一声响过之后,白漠俯身从半开的铁门下钻了出去。

  在向管教室走时,白漠才感到自己那坐板已坐得麻木的双腿已失去意识,软得仿佛踏在虚无的地上飘行,走了几步便不由自主地向墙上跌撞过去。

  几乎和王冬来所叮嘱的没有任何出入,白漠感到除了照搬不误地按王冬来所叮嘱的去说确也找不到更好的选择。

  “我和你姐是同学,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说,别和号里的人打架,先好好在里面待着吧。”戈管教最后笑着对只是一味地念“老改经”的白漠轻声说道。

  白漠虽然对面前这个年轻英俊的戈管教油然而生一种亲近之感,但这种感觉也仅限于尚未触到戈管教那身崭新的警服便戛然而止了。

  临近中午时,王冬来被戈管教从牢内提了出去,只一会儿工夫就被送回来了。回来后,王冬来用那不知是谁家投进来的钱票买了两盆大米饭,一盆西红柿炒鸡蛋和一盆白菜炖豆腐。

  “你面子老大了,过来吧。”开饭时,王冬来怨声怨气地冲蹲在阿刚对面的白漠招呼道。

  “谢谢王哥。”白漠欢喜得有些不知所措地蹲到了只有王冬来和老胖子两个人吃饭的“上盘架”。

  “谢我啥呀,谢戈管教吧,你老有面子了!”王冬来边说边给蹲在“饭口”上的老于和小福拨了仅能盖上盆底的一口儿菜。

  “谢谢。”两个人的谢声是纯净的,因为两人的家中是连一分钱都不曾投过的。

  王冬来又给戴着手铐脚镣的洪波拨去了同样多的一口儿菜,从洪波口中发出的谢声便有了杂质,因为洪波家是月月投钱的。

  “报告。”刚刚吃过饭,千斤突然举手叫道。

  “快蹦起来。”王冬来以电光石火般的回应打断了千斤的报告。千斤确也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一跃而起冲进了卫生间,但仍未快过那内泄之物。

  “蹭到裤子上没有?”王冬来紧跟着问道。

  “蹭上了。”千斤低首垂目地蹲在卫生间内,沮丧地低声答道。

  “我不是告诉过你么,一感觉有了就立刻蹦起来,不用报告,这弄的号里全是味儿,大伙都跟着遭罪。都听好了,以后不管是谁,只要是坏肚子,随时都可以蹦起来,不用报告,天灾,谁也没有办法。千斤也是,坏肚子了就先别吃了,饿两顿就好了,也不知道那窝头有什么吃头儿,少吃一个都不行。”

  “宁可多吃遭罪,也不能少吃后悔。”老于不禁笑着说道。

  “自己把裤子洗一洗吧。能洗澡不,能洗就洗一个,不能洗也别勉强。唉,这罪儿让你打的!”

  “能洗,谢谢冬来。”个子高高、体重却不足百斤的千斤全然不顾自己那病体的虚弱,大义凛然地脱去了衣裤,把那冰冷刺骨的水向他那瘦骨嶙峋的身上撩去。

  “唉,千斤这罪儿打的,让人家给打掉两颗牙反倒进来了,这可真是打掉牙往肚里咽啊!”王冬来不知是同情还是嘲弄地感叹道。

  “不是,那天我真喝多了——我在水果大院推脚,那小子老熊我。那天我正在饭店喝酒,那小子进来就打我,那天我真喝多了,什么都记不清了,就记得砸了他一酒瓶子。谁想到那小子还报案了,真是土鳖。”千斤咧着在他那张因堆满褶皱而难以看出是四十还是五十岁的脸上几乎成为黑洞的嘴,笑着解嘲道。

  “白漠。”身材矮胖、年逾五十、被在押人员称之为老爹的提审员手里提着白钢圈的大钥匙串和手铐出现在小铁窗前,轻轻地吆喝了一声。

  白漠身子不由得一震,惶恐伴着那从来就未停止过的战栗使整个人顿时又陷入神志昏乱的空白中。

  “白漠,提审。”王冬来冲白漠招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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