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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工作,不知道是现代女性的悲哀还是幸运。

  说幸运也可以,至少我们可以骄傲地说,没有爱情,我们还有事业。

  说悲哀也可,旧时女子失恋大可成天在家对镜自恋,把失恋的哀怨发挥到极致。

  终于,还是要从极度悲伤绝望的情绪里挣扎出来,换上一个恍惚的笑容,面对自己的病人和同事。

  志谦,你知道吗?

  这个城市真是可怕,随便我走到那里,你都纠缠着我,如魅影随行。

  到咖啡店,服务员竟然推荐你喜欢的“蓝山”,而我也没有拒绝,喝到一半,才发觉过酸,丝毫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逛影碟店,店里放的也你喜欢的“cat”,尽管我完全不能领略,也不明白怎么这种小店也会放歌剧?难道歌剧已经流行化?

  选碟片,我挑一部封面看起来很甜蜜温馨的《云上的日子》,看了我才发现是你曾经无数次推荐我看的片子。这种意识流的法国文艺电影,我会觉得艰涩缓慢而且难懂,可这一次,我却看得泪流满面。

  吃饭,楼下的餐馆的老板自作主张上了我们常吃的泡椒牛肉丝,我吃了,味道还是以前的味道,只是旁边已经没有了你。

  我突然想到“惆怅旧欢如梦”这个句子!

  查病房的时候,一个女孩笑着问躺在病床上的男孩,谁更爱谁多一点。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我们吵架,我也是这样扬着脸问你,我们谁更爱谁多一点。你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我问你为什么。你愣了好久,然后表情严肃地回答:“因为我总是帮你拎重东西!”我当即哭笑不得。

  你见我表情怪异,赶紧又补充:“冬天你身体冰凉,可我总是抱着你睡!”

  我便彻底投降了,不再和你争辩。

  现在,我想,还是我爱你更多吧。

  因为你可以轻易将我放下,而我却放不下你,放不下这许许多多的回忆。

  我想,真怕我会变成回头看了梅杜莎一眼的那个旅人,只因为回头,最终成为沙柱,永恒地,凝固成一个千年不变的、回首的姿势。

  我搬了家,并且恐惧外出。

  然后,我养成了新的嗜好。

  除了工作,我成日窝在家中,不出门,也不敢会友人,唯恐他们问起你。

  我成了影碟店的常客,夜里、假日里,躺在床上、沙发上、地板上——肥皂剧、喜剧、悲剧、枪战片、爱情片、荒诞片……只要能占据我的思维不去想你,什么片子都好!

  我开始吃糖:太妃糖、巧克力糖、橘子糖、咖啡扭结糖、波板糖、水果糖、软糖……一粒一粒,不怕胖地吃下去。

  吞下这些糖块,让这些糖来取代我心坎里、胃壁里、思绪里的空洞……

  只是,这些糖块,不管是咖啡味的、草莓味的,还是牛奶味的,吃在我口里都是酸的。

  心酸的酸!

  我发誓,一定要把这些糖块吃出甜味。

  我不断尝试,寻找那有着单纯甜味的糖块,体重长了足足10斤。

  一次次,回忆的冲击,我以为哭完就没事了,我以为伤口结痂,就是复原的开始。

  我想,大抵我没有那么爱志谦吧。

  刚开始歇斯底里,几乎疯狂的痛苦,终于还是过去了,我甚至习惯了没有志谦。

  终于,在玺彤找到我的时候,在她张口结舌、目瞪口呆看着我发胖,甚至有了臃肿之态的身体时,我可以平静地告诉她,我和志谦分手了。

  玺彤毫不怀疑地相信了。

  她终于知道我对她避而不见的原因了。

  她想安慰我,可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倒由我来安慰她:“没关系,失恋又不是掉脑袋,天下男人那么多!”

  “爱情不过是一场幻觉,我庆幸自己终于醒来!”

  “分手,大抵是我不好,他也不够好,两个都不好的人,何必为难对方,分开是最妥当。”

  “佛说姻缘天定,证明志谦与我只有5年的缘分,我的真命天子还没出现呢!”

  “没有一场火不会熄灭,至少曾经燃烧过……”

  见我理论一套多过一套,玺彤终于放下心来。

  是啊,这些理论是这些日子以来,我不断说来游说自己,让自己放开心胸,解开情结的演说词,说得太多,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分手时,玺彤坚持开车送我回家。

  经过那条街时,我才发现那是我和志谦曾经的家。

  一时间世界静下来,只有雨和引擎安稳的声音。

  然后玺彤说:“啊,是你以前的家!”

  我才淡淡回过神来说:“是啊!”说的时候,声音极力平稳,不带一点感情。

  原来,人总被自己的理智欺骗,但感情却往往会残忍地解开伤痂。

  我上了楼,迅速将房间里所有的灯打开,连卫生间和厕所的灯都不放过。

  可是,还是觉得不够亮,不够暖。

  然后,我疯狂掏出那些填补寂寞的糖块,塞进嘴里——这一次,竟然是苦的!

  我怔住!

  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

  我僵成一根沙柱。

  每个人的心都有自我修复的能力。

  我的大概也不例外,只是每受一次伤害,免疫力便增强一次,如此反复几次,很快有了坚硬保护壳形成,大抵也就刀枪不入了吧,不过新感情也会被这壳封闭阻挡在外。

  我常常叹气,并不为了任何事情,只是叹成习惯而已。

  玺彤常常约我,我们两个失意的女人,对酒当歌,每每喝得醉醺醺回家,倒头便睡。

  醒了,便是新的一天。

  说来也怪,已经好久不见忻怡,她似乎比我还躲藏得更深。

  每次约她,她都支支吾吾,不肯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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