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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五


  “这是什么医院?”一慈注意地看着那些乘凉的人。他们大多很年轻,一脸漠然地盯着某个地方,动也不动,甚至还有孩子。

  “北京第一康体中心,是专门医院。”欧少阳也向周围看了看,象是找什么,然后扶了一慈向红砖房走去。

  一慈感到害怕,尽管有思想准备,关键是她不知道姐姐会病重到何种程度。

  走廊不深,很静,光线也很好,如果不是飘着刺鼻的药味,很难想象是家医院。

  “一慈,我觉得……”欧少阳脚步慢了下来,不无担心地看了看她。

  一慈深深吸了口气,指了指面前的门,133号,“是这里吗?”

  欧少阳点点头。

  一慈推了一下,门悄无声息地开了,里面却得暗,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了,定睛适应一下,才清楚看到屋中央有一张床,上面躺着一个人,盖着厚厚的毛毯,如落叶般毫无声息。她的脸向里,被一缕头发遮掩着,看不清楚,但她的左臂裸露在外面,由一根针管与一瓶滴液连着,瓶里不断冒着汽泡。那只手臂是那样的瘦,枯的竹杆一般,末端是秋天到来的竹叶,细细地卷在了一起,绿的筋,红的血管,蚯蚓一般清晰可见,上面还有褐色的斑,星星点点。

  一慈突然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人,是什么人。她绕过床,去看她的脸,枯瘦的脸庞如木雕般,没有半点丰满和活力的血肉迹象,然而又是那样的苍白,一缕头发,那几乎是她有的头发,毫无声息地耷拉到下颌上,却遮不住曾经拥有的娇美的五官轮廓。好看的脸蛋,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然而一切都透着冰冷的气息,好象没有了呼吸。这是一帆吗?是她骄傲而坚韧倔强的姐姐吗?

  一慈感到血液慢慢凝固,双腿承受不住身体和思想的重压……

  “一慈。”欧少阳低低叫了一声,揽住她下滑的身体,把她拖了出去。

  在走廊里,一慈泪水夺眶而出,激动地抓住他的手,“姐姐,姐姐她,死了?”

  “没有,可能是吃了安眠片,睡着了。你没看到正输液吗?”欧少阳安慰她。

  “这是什么病?她为什么这么瘦?”她打着哆嗦,感到了冷。

  “是一种……一种……”欧少阳有些说不出口,扶着她往前走。

  “不,我不走,我要陪姐姐!我不能让她孤单一人留在这儿,没有人照顾她!”一慈又哭起来,“我要留下来!”

  “这儿是专门医院,有人会照顾她。你不能留在这儿,说不定她不想让你看到她这个样子。”

  “那她到底是什么病?”她盯着他的眼睛。

  “艾滋病。”他终于说。

  但一慈对这三个字并没有多少概念,只是听说过,天真地问:“这种病很严重吗?”

  “不,并不。”他开始撒谎。

  “我听说很严重。”

  “那只是听说。”

  “姐姐这样多少时间了?”

  “大概是去年。”

  “怎么患上这种病?”

  “我并不太清楚。”他躲闪着她逼问的目光。

  “不,你一定知道!”她穷追不舍。

  “以后我了解清楚了再告诉你。”他坚决地说。

  “我发誓,在孩子生下来之后我什么都会告诉你,但现在不行!”

  她失望地转过身,心事忡忡地往外走。欧少阳沉默地跟在后面。在门口,她又停住了,索性坐在椅子上,又哭了起来,“不,我不走,我要在这儿陪姐姐!我不能把她孤单地留在这儿,她生病了更需要有人照顾!”

  “一慈,听我说。”

  “不,我不听你说,我只有这一个姐姐,从小她就没得过这么重的病,我必须照顾她!你不知道她对我和妈妈意味着什么,有多么重要!我得留下来,眼看着她好起来!你走吧,不要管我。”

  欧少阳决计不能把她单独留下,一激动起来,她更表现象个孩子,哭得那得专注,那么伤心,楚楚动人,令人心疼。但眼前他所能做的,只能在一旁陪着她。

  这时,大门外走来一个人,瘦瘦高高的,拎着饭盒。他本想走另一扇门,可能看到了站着的欧少阳,便走了过来。

  “少阳,你来了。”他打了声招呼,随即看到了一慈,“一慈,你也来了。”他声音很柔和。

  一慈认得他,一再打听姐姐的季文康。

  “一帆没什么吧?”欧少阳问。

  “还好,很稳定。昨夜在酒吧闹了一整夜,今早上刚吃了几片安眠药,睡下了。你们见过她了。”

  欧少阳点点头,“还没吃午饭?”

  “我吃过了,这是给一帆捎的,红烧茄子,她最喜欢的。”季文康脸上的笑淡淡的,有凄苦的意味,“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到大街上买饭,几乎每家餐馆都买遍了,她都不是那么喜欢。她吃的越来越少,有时我自己下厨去做,依然掌握不了口味。”

  欧少阳拍拍他的肩,以示问候,“你自己呢?怎么样?”

  “我没事,还那样,有点小动静也能撑得过去。”

  “有什么事,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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