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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蓝天回到项目部多远就听见工长侯长生在大声武气地吼:"武井然!老子的事不要你管!我是工长!我说是一车就是一车!关你龟儿屁事!"武井然的声音也像放炮:"我就是要管!半车当一车就是不得行!"

  蓝天听魏老板说过,侯长生原来装怪,一车给他十元就不叫唤了,现在见他跟武井然一个钉子一个眼作对,不怀疑他了,心想,肯定是龟儿武井然写的匿名信,就大步走过去,不分青红皂白跟武井然一阵毛吼:"吼啥子?老的不像老的,小的不像小的!还要不要安定团结?人家工长有工长的职责。你管你的材料就是了。想不想做?不想做回去喝茶!"

  侯长生叉着手说风凉话:"狗逮耗子多管闲事!"

  武井然说:"放屁!"

  蓝天两步冲上去,一把抓住武井然的衣领恶声恶气地说:"你骂哪个放屁?老子管你该不该?想造反是不是?"

  旁边的职工晓得蓝天脾气毛,怕武井然吃亏,忙上前把他们劝开,又怕蓝天多心,只好说武井然不该骂领导。武井然气得脸红筋胀,本来是说侯长生放屁,哪晓得成了蓝天放屁,现在又遇到人多嘴杂说也说不清楚就懒得说清楚,就说气话:"就是说你放屁!你要怎样?"

  蓝天在简明那里吃了一肚子窝囊气正没地方发作,见武井然公然向自己挑战就趁机发作,大声说:"大家听见了啊!武老头骂我放屁!我今天就放个屁!武井然!我项目部不要你了!你个人回工程处去耍!侯长生,你接他的工作!老子不相信缺了胡萝卜办不成席!"

  这样一来,侯长生成了工长兼材料组长,成了蓝天的红人。魏老板和那两个石子老板自然懂得起,当天晚上就请他喝茅台,祝贺他捡到一个肥缺,希望他今后多多关照。说完,魏老板带头,一人拿出一个红包递过去。侯长生没玩过这种格,一摸信封胀鼓鼓的,不是一千就是八百,高兴得嘴巴都笑歪了,忙收起信封说:"好说!好说!蓝主任信得过我。你们是蓝主任的人。我就信得过你们。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魏老板眉开眼笑,说:"谢谢侯组长!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哥子有事就发个话,我们办就是。你们说是不是?"他扭头问其他两个石子老板。那两人忙鸡啄米似的直点头。

  侯长生说:"那就好!空话少说!来!划两拳!你们哪个先上?"

  侯长生的拳划得好。魏老板的拳也划得不错。侯长生一句"满山红"。魏老板一句"遍地绿"。侯长生喊"一根葱"。魏老板还"两分钱"。两人你来我往大战了二十回合还分不了胜负。那两个石子老板看花了眼,纷纷说:"不划了!对喝一杯!我们当陪客!"

  四人举杯,一口喝个空杯对空杯。

  侯长生接着又喊划拳,找了这个找那个,划得个欢天喜地喜气洋洋。没多久,两瓶曲酒就喝完了。三个石子老板醉得东倒西歪。侯长生得意地鬼笑。他刚才喝酒掺假水,一口一口的酒悄悄吐在了餐巾里。他装糊涂问魏老板:"喂,今晚上还有节目没有?"魏老板不明白,叫侯长生安排就是。侯长生说:"问客杀鸡就没意思了。你们慢慢喝。我有事先走了。"

  魏老板三人忙拦住侯长生,绿眉绿眼把他望着,不晓得好生生的,怎么突然把贵客得罪了。魏老板说:"我的哥,你的意思……哦!想起了!想起了!我们光顾喝酒把正事搞忘球了。侯哥,对不起啊!我们这就说正事,然后去泡澡。"

  原来请侯长生喝酒的时候,侯长生就说有事来不到,是魏老板说大家把石子返点的事说一下,侯长生才答应来的。可一个晚上两瓶酒都整完了还没有说一句正事。刚才侯长生问还有没有节目是在打启发,催问这事,可人家装着懂不起反而喊你安排,就把侯长生气倒了,说走了的气话。

  魏老板说的石子返点的事是他们三个石子老板商量好了的。他们想,既然侯长生现在是材料组长了,就应当比工长大一级,就不能还是每车十元打发人家,起码也得按给蓝主任的一半给人家,不然人家要是撬起了事情就搁不平。他们想和侯长生商量的是给一半行不行,要是不行呢多一个点子也没有什么,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每车少装两铲就是了。

  魏老板把这个意思说了,说每车给他五个点子。三个人又把侯长生绿眉绿眼望着,等他的答复。侯长生的眉头皱了又皱,不晓得智取威虎山的杨子荣遇到这种事应当怎么办,要是爽快地答应了呢就怕他们起疑心,好像打发一只饿了三天三夜的野狗;要是挑肥拣瘦呢又怕他们把乌龟脑袋缩回去,不跟你说真话了。侯长生想来想去就来个旁敲侧击,问:"蓝主任是领导。我是不能超过他的啊!你们莫害我!"

  魏老板见他闷起不开腔,默到他有两个胃,不晓得要开好大口,原来是怕蓝主任,就哈哈笑,说:"你放心,这点我们还是懂。蓝主任给的是十个点子。"

  侯长生摇头,说:"哄人是不是?蓝主任要你们十个点子。真的还是假的?"

  三个人忙异口同声说:"真的!"

  一个石子老板说:"给他的钱是我打进他银行卡的。每月结一回账付一回钱。不信你看嘛,这就是他的银行卡号。"他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翻到一页给侯长生看。侯长生瞄了两眼,哈哈笑,说:"你们都是耿直朋友!是我多心了。来,各人自扫门前雪,把最后这点酒干了去泡澡。干--"

  四个人举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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