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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掠劫中惟一幸运的应该说是鹿侯府,鹿侯府被日寇军部总司令看中,做了日寇最高军官的住所。等日寇军败撤离同州城时,只是顺手牵了些鹿侯府的财宝,却并未捣砸。同州城的人说,日寇铁蹄下的同州城也就惟有鹿家幸运了。鹿侯府一如战前,连花草也毫发未伤,去时花花草草姹紫嫣红;回来之时,秋菊在后花园开得争奇斗艳。对此只有鹿侯爷大为光火,他铁青着脸说:“娘的熊,鹿侯府到处都是日寇的臭味。”他叫人把整个府院淘洗三遍,一根柱子一个墙角都不许绕过。麝香点在每个屋檐下,熏了半月之久。

  一年过去了,麝香的香味还在回旋。红香被人带进浴室的时候,那香味如影随形地跟着她。

  红香问走在前面的小梅:“鹿侯府怎么这么香?”

  小梅笑着说:“鹿侯府就是这么香。”

  经过了一段宽阔的石板路后,她们上了走廊,鹿侯府的走廊长而弯曲,在繁茂的绿树掩映下显得幽暗无比。仔细看的话,能发现走廊的扶手、柱子、檐壁上都有脉络清晰的雕刻,似龙似凤,又似诗文歌赋。

  浴室在一幢青色的客房内,屋前有喷泉,小池塘里游荡着许多小金鱼。小梅说:“小姐一路疲惫,一定得好好泡个热水澡。”在弥漫着蒸汽的房间,宽大的紫色澡盆里水波荡漾,水面上浮动着粉红的花瓣。

  小梅说:“小姐请。”

  望着宽大的浴盆,红香一阵惶恐。她从没见过浴室,更没见过浴盆,她求助似地望了望小梅。小梅不知她的意思,伸手解开了她衣裙上的扣,轻轻一拉,她的衣服就掉了。红香连忙用双手去护胸部,小梅趁机把她拉向了浴盆。

  浴盆冒着热气,红香伸手试了一下水温,水很烫。

  “烫。”红香说。

  小梅立即说:“小姐,福太太吩咐了的,水要热一些,太太说这样才能洗去您一路的疲惫。”说着她们就把红香往水里推。红香被烫得“呀”地叫了一声,挣脱了丫鬟。丫鬟们被红香甩了半丈远,不知所措地看着红香。

  这时,那个圆润但却威严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把她按进去,洗干净一些。”

  几个丫鬟一起上来,把红香拖进了浴盆。红香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

  沐浴过后,红香随小梅穿过鹿侯府长长的走廊,来到一处独门独户的小院子。院子里有两间房,一间空着,另一间便是为红香专门准备的。小梅打开了房门,房间很宽敞,内外两室的,当厅的屋子里,正中央是一张铺着紫色桌布的圆桌,紫色桌布上是紫色花瓶,不过花瓶里没花。红香就问:“花瓶里怎么没花儿?”

  小梅回答说:“这是福太太吩咐的,福太太说在我们不知道小姐喜欢什么花之前,谁也不能往花瓶里插花,否则坏了小姐的兴,谁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红香抽抽嘴角,笑了笑。陪她的小梅觉察到红香在笑,便回过身问道:“小姐在笑什么呀?”

  红香说:“我没笑什么,我的身上被水烫得正疼呢,你看,胳膊红得像胡萝卜。”红香挽起袖子让小梅看。

  小梅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说:“这是鹿侯府的规矩。”

  红香说:“鹿侯府的规矩真多。”

  小梅也跟着说:“谁说不是呢?不过老爷和太太都是好人。”

  红香点了点头。

  小梅又问:“那小姐要插什么花,我马上就去采回来。”

  红香想了想,说:“随便。反正我对花儿也不懂,你愿意插什么花就插什么花吧。”

  小梅说:“百合花怎么样?白色的百合既好看又清香。”

  红香颔首:“那就百合吧。”

  不一会儿,白色的百合花香就弥漫了红香的新屋子,房里立刻有了生气。

  红香朝着窗户坐下,伸伸腰身。几天里轿子的颠簸叫她有些疲惫了,白嫩的脸上生出许多暗黄的晕,眼袋稍显松胀。小梅给了她只小瓶,小声说:“这叫风油精,擦在太阳穴上,能驱除劳累。”红香接过小梅递过来的东西,打开盖子,一股清凉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叫她眼眶一热,她的疲累瞬时就不见了。

  红香说:“这东西还真有用。”

  乖巧的小梅为红香做起了按摩,说:“鹿侯府里尽是奇怪的东西。”

  红香说:“那都有些什么东西呢?”

  小梅歪歪脑袋想了想说:“就比如这风油精。”

  第二天,鹿侯府的人都知道了,昨天被轿子抬进府院的,是鹿侯爷在家乡的本家侄女,“老爷的家乡遭了水灾,所以她只能来同州寻亲。”这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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