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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宝宝,爸爸知道你心里肯定不痛快。爸爸跟他谈……"

  "过去的就不要说了,总要有人去做这个丑人。"爷爷打断爸爸的话,"宝宝,大人的心思,爷爷知道你肯定明白。从小你就是个懂事的孩子。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你再有一个月就毕业了,好好养身体,休息好。出去工作就辛苦了。"

  不知道该怎么说,也没有气力说,只能点点头。

  如果小小的几粒药、一瓶水能去掉我的痛苦,如果事情可以这么轻易地一句话带过,那世间的痴男怨女又从何而来哪?

  我开始很害怕走出宿舍门。宿舍楼前、学三饭堂、玉兰路、中区、图书馆……到处都留有他的印记,都洒满了我的记忆,每一个熟悉的景物都能勾起我的眼泪。

  每个午后,我站在阳台上,最看不得恩爱的情人走过,觉得那是对我的一种无声的讽刺。

  可是生活还要继续。我还要去图书馆查资料,还要去学院大楼办手续,还要去食堂打饭……公园东门的屋子也还要我回去照料。

  奶奶每过两天就要来宿舍看我,给我带热乎乎的老火汤和紫心的番薯,还有我喜欢的久久鸭脖子和皇帝蕉。有些是爸爸买的,她说。每每看到她气喘吁吁地站在宿舍门口,我心里就一阵愧疚。我已经这么大的人了,还让奶奶放心不下!妈妈从奶奶那里知道了左锐离开的事情,每晚在很晚的时候,给我打长途电话,劝慰我。我似乎变成了这个家庭的负担,每个人都为了我而忧心忡忡。

  毕业答辩没有抽到我,算是对我所承受的打击的一点点补偿吧。上天,似乎还是睁开了迷离的眼睛,给我投来了一线生机,没有像它对左锐那样步步紧逼。

  有时,我会神思恍惚地坐车去到他的房子,期望推开门会看到他在沙发上玩电脑。有时又怕,害怕万一推门进去,看到他带着另外一个女人。常常在想,他会在哪里?会投入谁的怀抱?那个女人会是什么模样?他会像爱我一样爱她吗,也会给她买很多小猪公仔吗?每每走在街上,感觉有眼神落在我身上,就猛地回头看,希望能找到他的身影。总是觉得,他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看着我,并未走远。

  在那年之后,每到节日和我生日的时候,就会有陌生的号码发信息来祝福。我猜,那应该是他吧。开始的时候,我会死命地拨打那个号码,想听听声音,确认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可从来没有接通过。后来,慢慢地不敢再去拨打,害怕接通后会是难堪的沉默和"今天天气好吗"之类的话。只是每每看到那个号码来的短信,还是会觉得痛苦翻江倒海一样地袭来。

  爱情是种很伤人的东西,在广州这个爱情不适宜生存的地方,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每个含着泪入睡的夜晚,我都浸泡在对他的思念和对未来不确定感情的恐惧中,哪里可以安放我汪洋肆意的青春和情感?

  照毕业像的季节,闹哄哄的校园里,即将上演的是一场场告别。

  一家人都来了,聚在学校轮番跟我合照。在高兴的边缘,心里却总是觉得很失落,最想合照的那个人不知道哪里去了。

  左锐走后的这几个星期,我都没有回东门的家住,好害怕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留着他气味的房子里。妈妈拉着我走进房门的那一刻,我觉得那么陌生,似乎这里不是我的住所。

  "到处都是灰,你多久没回来住了?"妈妈用鸡毛掸子扫着桌子上的灰尘。

  "有一段时间了。"

  "妈妈会在家住几天,陪陪你。"

  "不用了,我已经恢复一些了。你忙就早点回去吧。"已经过了急于诉说、急于哭泣、急于争论的时期,我只想独自舔舐伤口,让它快点愈合。

  "不喜欢妈妈在家是吧?"她有些失望地停下来看着我。

  "没有,怕你忙。"

  "香港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放自己几天假,专门留给冯宝宝。"

  看着她写着期望的脸,我走过去抱抱她。

  她在尽力地想给我安慰,她是我的母亲,不管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情,她还是爱我的。经历过这次痛苦体验,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事情,爱情不是两相情愿就能达成的。妈妈和爸爸,也许也有一些苦衷。

  冲完凉,我就想上床睡觉,这些天精神一直很差,每天都过得天昏地暗,梦游一般。

  妈妈走进来靠在门边,"陪妈妈说说话吧。"

  我可以拒绝吗?她似乎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她抱过台灯边的小猪公仔,在手里玩弄,"是他送的吧?上次回来就看到满屋子都是公仔。"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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