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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他从池水中来,全身湿淋淋地迈步走向我,晶莹的水线沿着他结实体格的纹理往下滴淌,煞是牵人心魄。虽然我的情绪极度低落,仍禁不住暗叹上帝实在是太过偏宠他,给了他一具颀长、精削、性感、比例和谐的让人无从挑剔的身躯,刚性中带有一缕妖媚的柔和,简直就是魔鬼的异向,完美的接近无懈可击。

  “进屋去。”他半蹲到我面前,想扶我站起来。

  我摇头,一点都不想动,但盼自己可以在韶华中跳跃,就这样迅速坐到了鸡皮鹤发,到那时世间一切都将一了百了。

  他坐下,将我抱起置于怀内,脸上泛起惯常的笑。

  “怎么了?”交握我的十指,用唇轻慰我的脸。

  我望着泳池发呆,那里除了水还是水。我从来就不喜欢水,在水里我唯一的感觉就是无依无靠。一阵炫人的亮闪掠如视程,视线下意识移向无名指上的戒指,如风的轻噬已由我的手背漫游到手心,见着我侧头看他,便吻了吻我的眼睛。

  “什么时候你会把我藏起来?”我问。

  “哦?你有兴趣?”他反问,眼内张扬着探究的光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鄙人愚钝,小姐请辅以解释。”

  “这表示想要你送幢房子给我,但又不想要你住在里面。”

  他轻扣我的手腕,精瞳清澄澈洌:“可是搬了出去你就再也见不到他了,纵然你恨他入骨,你真的舍得?”

  我的手没办法挥上他的脸去打掉他揶揄的清淡笑意。

  “想搬出去却又体贴地要让他以为不是你想搬出去,你矛盾的相当有意思。送你房子么?没问题,反正到最后就算他知道,也是‘最后知道’的一个。我可以想象他会若无其事地瞄一眼你的戒指,然后回到办公室拿烟斗发呆的样子,你呢?”

  挣了挣被他扣的密紧的双手,终于还是放弃了要将他凌迟的念头,我只想阻止他说下去。“如风,有些心结打得太久、太死,是不宜去解的,终使解得开也会是血肉模糊的一片,还不如就让它结着,时间一长也许反而会淡下去。”

  “我认为时间已经够长了,而效果却与你所说的恰恰相反。如果你觉得还不够长,还需要更久,也不是不行,怕只怕他未必还可以再给你一个十五年。”

  心头一紧问:“你什么意思?”

  “长期的精神压抑加上繁重的公务,他的身体并不如外边给人的印象那般健朗。”他半弯的唇角映出一抹认真,“还有,你的弟弟打算玩弄一点小花样,以便使他自己不用参加大学考试,因为他孝顺地想要现在就进公司帮你父亲打理生意。”

  我握手成拳塞在嘴里,咬音不清:“可是,如风,事情并不是——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那么简单。”

  他将我的手拔出来,亲吻上面的齿痕:“你要告诉我吗?”

  我抿紧唇一味地咬,连个“不”字都不敢说,生怕话一处口心内的红潮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倔犟。”他轻忽一笑,“好吧,换个话题。当你可以伤害他时,是他痛还是你更痛?”

  这一击来得如此迅猛,我竟是无从抵挡,又似自己那不能见光的心房被疾扯下鲜血淋漓的一块,晾晒在暴烈的炙阳下,在黏稠的血液被瞬间蒸干之后,呈现出不堪入目的百孔千疮。

  双眼迷茫不清,我贴近他的胸膛。“不要逼我,求你!”

  他将我推开一臂之遥,专注地看着我。

  来投奔他单纯为了想喘口气,因他深切的了解,以为无须设防,可他偏是要如此对我。

  他摇摇头:“闭上眼睛。”手指随后按上我的太阳穴,不轻不重的揉压。

  我心底一酸,为这小小的体贴,几乎要涌出溢满的泪来。

  我躲开他的手:“如风,我不懂你。”

  “你不需要懂我。”他拿起躺椅上的无绳电话,“魏伯,拿一个玻璃瓶子来。”

  管家拿来一个啤酒瓶。如风拿起瓶子往地上一击,玻璃片碎了一地,他放下我,捡起一块碎片站定,弯身往泳池挥去,玻璃片在水面连续跳跃了五次然后沉入水中。

  他又捡起一块碎片,这回是递给我。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指指泳池。我于是仿照他刚才的动作挥出手中的碎片,玻璃块触水即沉。他又捡起两块递给我,我一一挥出去,前者打出一个漂儿,后者与第一块遭遇相同的结局。

  他捡起第四片放进我手中,长腿一转人已在我背后:“腰弯下去,身体稍往前倾,曲膝,重心下移,平捏漂子——注意别划到了手指。来,试着与平行与水面的角度撇出去。”

  玻璃片自我手中飞去,在水面上一连击出三个水漂。

  他收拢双臂拉我站直说:“你看,有时候有些事情,让别人和你一起完成比你独自摸索更速有成效。同样的道理,有些事情,容许别人与你分担比你一个人承受更让你好受。”

  我傻痴地望着微粼的池面,这一次是哑口无言。

  “不愉快的往事就算不能彻底忘掉,也应该尝试抱着遗忘的心态去遗忘,这是为人准则的第一要旨,我聪明的宝贝。”他由我的额侧吻将下来,成熟迷人的男性气息从他几近全裸的肌躯穿透我单薄的衣物侵蚀入体。我任由他施为,脑袋犹如一桶混沌的浆糊。我坚执了十几年的理念,继被林智打破一个缺口之后,又被如风推塌了一面大墙,到底该何去何从?从来没有哪一刻感觉如此迷惘,似乎自己的人生之路一直就象悬在半空的钢丝,上不到天下不着地,一辈子都走的张惶。

  胸口传来一阵轻微刺痛,一丝清醒如无影的灵蛇钻进我乱麻一般的思绪,惊觉如风又再重演亲昵的故伎。

  “专心一点,宝贝。”他说,双臂一举我人已凌空,麻纱衣物与他仿佛无存,连绵的吻由我的肩背往下烙印,在我微凉的腰肢处流连不去。

  我忍着颤栗的涟漪。

  “你是关心我,还是仅仅只为拂净尘埃后,如你所愿的可以一览无遗我破败的内心?”

  他的动作中断了几秒,继而扳转我的身子,循着腰线啮咬到腹脐,再往上延伸直至到达我的唇,勾出一抹玩世的惟我独尊的微笑。他说:“我不知道。”

  我怔楞,继而叹喟:“如风,你是你,你不是别人,你不能给我这样的答案。”

  他微笑依旧:“也许两者都有一点?”话声一落立刻封印我欲语的双唇。

  满肚子的情思终归化为一句解嘲的话用来安慰自己,做人不能太贪心是不是?

  他一颗一颗解开我上衣的口子:“亲爱的,我要把你剥光扔进泳池。”

  我没有能力阻止他,心内似也了然,他是在惩罚我引发了一些他毫无必要理会却又感觉不实的迷乱。

  他抱着我跃进池中,溺人的窒息刹时袭上心口,一张用作刑具偏又性感无比的唇分开绵绵的水印上我的,吸尽我肺部残存的空气,他拥紧我沉落池底。

  我陷入永劫不复,大约永世都不能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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