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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我休息了两天,直到星期三才回校上课。

  眼睛很安份地跟着台上的教授走,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他在讲什么。坐在前排的雨盈趁教授板书时,飞快扔过来一张纸条:

  “我求你了,下次再演出人间蒸发之前先跟我打声招呼好不好?”

  我将纸条翻到背面,提笔写上:“不好。”扔回给她。她要做的不是担心,而应是习惯。

  她读了纸条之后竟不顾教授正对着台下念念有词,回头冲我既瞪眼睛又翘鼻子,我被她逗的笑出来,感觉却在那一刹受到干扰,顺着意识望过去,方澄映恰恰别开视线。回过头来,雨盈的俏脸上笑意已尽失,取而代之的是心又不甘却又无能为力的沉默。

  我望向黑板,强迫自己专心听讲。

  也不知过了多久,紧随着教授的一句“今天就讲到这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人声鼎沸,更有甚者踩着急促的下课铃冲了出去。我正低头收拾东西,忽然听见雨盈惊叫:

  “不会吧,大哥?!”

  我手中的笔掉在写字板上。原本向门口拥挤的人潮因冷如风的出现而变得和缓,并且自动分开让出路来,一个个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跟随他移动。

  他朝我走来,如宝石绸缎般光泽柔软的扫肩黑发向后微扬。

  “心肝儿。”他笑着,一手拨开写字板上的文具,一手将我抱起至于板上,我刚刚意识到不好,它的唇已压了下来,我听到一片“哗”的一声,然后他的舌亲进来,我的思维再不肯运作。

  到他终于停止了掠夺,晕眩之中我听见有人说:“五十秒!”那人已经可以压低了声量,然而在死一般的寂静中每一个字都清晰可闻。

  冷如风含笑的满意的目光这才从我脸上移开,向临时客串的观众扬声道:“各位好心的同学,你们介意我和我怀中的宝贝私下谈谈吗?”

  几位男生异口同声谑叫“不介意!”,哄堂的笑声伴随着纷沓杂乱的脚步声离去。用不了五分钟,我的名字就回响彻整个校园。

  雨盈临走前丢给我爱莫能助的一瞥,我追着她的视线过去,方澄映穿越人群,迅速消失在门外。

  不过是一眨眼,偌大的教室已空当无人,相形之下冷如风脸上的笑容边异样的刺眼。他明显是故意的,存心想整死我。

  “如风——”我叹息着将他的脖子勾下来,噙起他的唇瓣。

  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他预期种我所会有的反映。一、二、三,他在第四秒明白过来,手动了动,我以为他会推开我,殊不知他却是将我拥得更紧,唇间逸除了一声低笑。

  “很抱歉我没有注意到你还不够,为了惩罚我,我们再来一分钟如何?”

  这次我连扳回的机会都没有,他真的在我唇内唇外吻足一分钟,直到我出声求饶:“如风,我的嘴唇已经肿的像发酵的馒头了,你吃着不倒胃口吗?”

  他这才吃吃笑着停下来,盯着我问:“这两天去了哪里?”

  “在家——”话一出口已觉不对,他问我“去了哪里”,言下之意他知道我不在家里,慌忙挡住他又欲吻下来的脸,我改口道:“去给我妈咪上坟。”

  “美丽的谎言。”

  我沮丧不已,哪里有人去上坟上了两天两夜了?一定是刚才被他吻的七荤打乱了八素,连撒谎都一而再地生错。

  “你真的想知道?”我问。

  “嗯哼。”他答。

  “非知道不可?”我再问。

  他手臂一紧,我赶紧道,“好吧好吧——和情人幽会去了。”

  他的唇角往上弯了弯:“宝贝,我的耐心所剩无几了。”

  我低头不语。

  给了我五秒钟的时间,然后他抬起我的脸:“这地板看上去挺干净的,也许我们可以躺下去打几个滚,明天这个时候你就可以告诉我你在哪幽会了。”

  他说着就要抱起我,我箍紧他不肯动,不得已低声道:

  “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什么地方?”

  “海边的别墅。我情绪低落。”

  “这么急着改变话题?好吧,先来下一个,为什么情绪低落?”

  我一下子烦躁起来:“冷如风,我不是你的犯人!”

  他锁紧我的视线,稍顷才笑笑道:“盈盈告诉我你隔段时间就会缺课,没有人知道你的去向。”

  “你有完没完!”我跳下地面,将写字板上的杂件胡乱扫进书包。

  他钳住我的手臂,我对他露齿一笑:“从来没有人尤其是女人胆敢而且愿意放你的鸽子吗?可我就是这么做了。你可以拧折我的手骨,也可以直接掐断我的脖子。”反正在这个世界上我什么都没有,生命如同负担。

  他好看的眉明显蹙了蹙,眼眸的颜色一变再变。我奋力挣脱他的控制,奔出了教室。

  几分钟后我就放慢了脚步,他并没有追来。

  ***

  一进房就看见床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礼盒,毋庸置疑,这是父亲和梅平从美国给我带回来的礼物。

  父亲,中国世代流传用于一种特定辈分关系上的称谓。

  我拆开礼盒,拿出一条手工制作的雪纺长裙,看上去价值不菲。

  梅平敲开门进来,微笑着坐到我的床边。

  “潇潇,喜不喜欢你爸爸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他特意请设计师订做的,要不要试试看合不合身?”

  她的笑容里渗进一丝勉强,是惯有的失望的神色,却仍然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们在家办一个生日晚会,你把同学朋友都请来,大家一起好好庆祝一下,怎么样?”

  我笑笑:“生日而已,不必太排场铺张。”

  “人多热闹点会不会更有意思?潇潇,你再考虑考虑?”

  “下次吧。”我说,“以后有的是机会。”

  她缄默了,神情黯淡忧伤。过了一会,她犹豫着说:“那么——到时穿上你爸爸送给你的裙子,好——吗?”语气卑微得仿似在乞求。

  我遽然起身走到一边不去领受。

  我从来就没有因她林鸣雍夫人的身份而对她有所不满,在我心中她与林宅外任何一条大街上的任何一位陌生妇人并无两样,她实在不必将我与她丈夫之间的千年藩篱担到自己的肩头上,她并不欠我什么。

  “潇潇?”她的声音更加轻微,更加无措。

  “再说吧。”我难掩心中的不耐,每一年都要问我相同的问题,每一年得到都是相同的答案,不累吗?

  “那——好吧。”她不安地站起来问:“你要下楼吃晚饭吗?”

  “不了。”

  “那我叫张嫂给你端上来,要多吃一点,啊?”她的眉目间流露出自然的慈爱,“你太瘦了。”

  我目送她步出房门。如果她阴毒一些、刻薄一些,又或者是索性放任我自生自灭,她都会比现在要过得好。有我这样的继女注定她的苦难无边。

  梅平的身形才刚消失,林智转角就踏进来。

  我拿起盒子走进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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